見吳議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簫狗兒反過來安慰他:“吳先生,你放心,咱們大寨主是惜才之人,只要你勸說許先生說出另一半麻醉散的方子,以後她決計不會薄待你的。”
許捷立即投來一個肅殺的眼神。
吳議幾乎微不可查地搖搖頭,示意他放心。
他清楚許捷的意思,倘若麻醉散的方子交給這群不講道理的草莽,就等於給了他們一把無往不利的武器,讓他們把這道看不見的利器揮向自己的鄉親。
藥用在不當的地方,就是毒,這是他教過李璟的道理,他這個做師父的,自然熟讀於心。
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罷了。
史書上不會留下他的名字,甚至這一戰都不曾銘刻下只言片語,但吳議很清楚,比性命和名聲更重要的,是良知。
我們這一行,就是四個字,捨身取義。
師兄的話彷彿就回蕩在耳邊。
吳議不由苦中一笑,反而看開去了,指不定這一死,自己就能回到那個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的世界了呢。
他昂首望著愈行愈近的奉節,眼前金風細雨的水鄉彷彿已經布滿了刀光劍影,輕柔的晨風擦身而過,似乎都帶上了絲絲可聞的血腥味道。
——
千裡江陵一日還,從渝州到奉節短短百裡的水路,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抵達。
吳議和許捷重新被扔進不見天日的船艙底下,只能聽見頭頂傳來密密的腳步聲和霍霍的磨刀聲。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殺呀!”,膠著的空氣彷彿瞬間被點燃,一片嘶吼的聲音掩蓋了紛亂的雜音,就連動蕩的船身也為之一震,搖得吳議和許捷二人幾乎顛覆過來。
簫狗兒也抽出一把雪亮的大刀,小心翼翼地盯著這兩人,腦海中反複回蕩著三當家的話。
——一旦這二人有所異動,馬上一刀斬首,絕不留情。
驚聲四起,軍鼓擂動,激烈的交戰聲像一陣鋪天蓋地的巨浪,將整個船身包圍。
無孔不入的腥風血味順著船板的縫隙,一絲一絲滲入不見天日的船艙之中,慢慢渲出一種詭譎的味道。
怎麼回事?
吳議和許捷不由對望一眼,按理說,奉節現在已經是空城一座,蕭毅率兵突襲,怎麼會有人應戰?
吳議心頭驀地一亮,有人應戰,就說明奉節還有人在守!
陰森的船艙之中隱有火光一跳,接著不知從何處滾下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小兵。
簫狗兒這才察覺出事態的異常:“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等那小兵作答,一把銀晃晃的刀子就已經穿破甲板,直懸到幾人的頭頂。
“是官兵,是奉節的官兵。”那小兵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眼睛已暴出血淚,“三當家的要我來傳話,咱們被官兵包了個餃子!快,快逃!”
他話音未斷,便聽得頂上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緩緩沉下來。
“投者不殺,降者無罪,你們若想活命的,立即放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