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眼下已經過了定昏的時候了,你要出城可得等明天了。”
特殊時期,戒備森嚴,守門的侍衛亦不敢有分毫懈怠,分了三撥日夜不休地輪班倒,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捅下簍子。
“那前頭那個人為什麼能出去?”李璟刻意不提自己的身份,先套出侍衛的話來。
“那一位是奉節縣丞,有公務在身的。”侍衛見他錦衣華服,也不似本地口音,正一頭霧水,李璟已伸手示出自己的官印。
“原來是郡王爺,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郡王爺恕罪……”幾位侍衛正欲行禮,便被被李璟匆匆攔下。
“看守城門,是你們的職責所在,你們嚴謹行事,正是應該被嘉獎的,又何罪之有呢?”他微微一笑,墨黑的眼眸折出明明月光。
這幾位侍衛本以為自己開罪了長安而來的貴客,心中正惶惶不安,沒想到這位郡王爺並沒有作威作福的勢態,這才安下心來,忙放他出城。
“郡王爺這大半夜的,是要去做什麼呀?”等李璟走遠了,幾個侍衛才敢聚攏過腦袋,悄悄議論剛才的少年郡王。
“應當是去視察城外民情了吧?”他們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理由了。
“早聽說南安郡王少年俊傑,如今一看,果然氣度非凡。”一個腦袋稍微抬了起來,遙遙望著已不可見的李璟的背影,眼中不乏欽佩之意,“咱們渝州城來了這樣一個人物,一定能擊潰蕭家軍的。”
“我看倒不怎麼樣。”另一個腦袋搖了搖頭,“那為首的武將軍可是出了名的草莽將軍,怎麼可能打勝仗嘛!”
……
侍衛們的絮絮低語倒是猜中了一半。
李璟的確是去城外一座民宅之中,但還沒敲門,便見裡頭燈火幽明,如不定的鬼魂,心中已敲下一顆棋子。
裡頭的可不是什麼孤魂野鬼。
看來那位顧縣丞已經先他一步,造訪了這家與蕭家毛子常來往的人家。
他悄悄潛藏在一棵大樹後頭,等顧安離開了這戶人家,幽幽的燈火也驟然一黯,才轉身出來,重新敲開這戶關鍵的門。
那人家估摸著以為是顧安有事折返回來,開門開得也幹脆利落,伸出一個又細又長的脖子:“顧縣丞,您還有什麼事……”
話音未落,人就已經往裡一縮,順勢便要把門重新關上。
李璟抽出腰間的佩劍,穩穩當當地卡在門縫之中,冷厲的刀鋒之上,卻是一道溫和的笑容:“您別怕,我不是什麼毛子。”
那又細又長的脖子才蝸牛似的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仔細打量著月光下這個俊俏的少年,見他頗有翩翩佳公子之態,才放下心來,松開手下的勁,但狹長的眼睛裡任然充滿了警惕。
“敢問閣下是……”
“我是渝州司馬李璟。你就是秦二爺吧?”李璟信口胡謅了一個官名,才秦二神態猶豫,才補了一句,“我聽說你家常為蕭家軍繳納糧草,可有此事?”
秦二爺這才信了他的話,苦笑著點了點頭:“咱們這方圓百裡的,誰還沒有被他剮過一層油水的?不過為了圖一個全家安生罷了,還望官爺體諒體諒咱們這些平頭百姓。”
李璟眉頭微蹙:“你放心,眼下長安三萬援軍已到渝州,想來不日就能攻下蕭家軍,還你們一個太平世道。”
秦二爺見他滿臉正氣,的確不是什麼歹人,才開了門請他進來。
“這味道是……”李璟自幼學習醫術,雖然還沒達到沈寒山那樣的水準,但也嗅出空氣中不同尋常的腥氣。
這味道,是魚腹草。
秦二爺“嗨”了一聲:“這還是吳先生的叮囑,說是魚腹草可以治療熱毒瘡瘍,也難為他身在蕭家大寨中,還想著拙荊的病況呢。”
說罷,自己先嘆了口氣:“吳先生這樣好的人,怎麼就被毛子抓了去呢!”
李璟心中一動,問他:“他原話是如何說的,你一字一句和我再說一次。”
秦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也按照李璟的吩咐,一字一句老老實實把吳議的話複述了一次。
“他讓我盡管去買些魚腹草,搗碎後細細地敷蓋在傷口上頭,很快就能藥到病除了。”
搗碎魚腹草?
李璟心中一動,笑意先攀上了臉頰:“你放心,吳先生說的有理,的確是應該用魚腹草細細地敷蓋傷口。”
說著,便起身和他告辭。
“你放心,吳先生這樣好的人,我一定會把他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