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捷買來的,都是當地身子健壯的土狗,一隻只恨不得把尾巴搖到天上,用腦袋在吳議腿上蹭來蹭去。
這些土狗雖然比不上一千年後最優秀的實驗犬位元犬,但也比當年在郿州的時候,徐子文和吳栩耍壞心眼牽來的惡犬要可愛許多了。
思及陳年往事,吳議不由抿起一個苦笑,這兩人都非大奸大惡之人,當初許多胡作非為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都似小孩子的家家戲,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
當年在郿州的人,如今又還有幾人還在呢?
就在他兀自沉思的時候,許捷將這些土狗一隻只分開,各自鎖在一棵大樹底下。
接著將糖塊化在藥湯之中,挑出一隻看著最健壯的土狗,把碗端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頭頂,在心底祈禱這碗湯藥能夠奏效。
那狗子哪裡知道這只兩腳獸心裡在想什麼鬼主意,歡歡喜喜地甩著舌頭將碗裡的藥汁舔得一幹二淨,只差把碗也一起洗幹淨了。
“你快來瞧瞧。”許捷招呼吳議一起過來觀察。
四隻眼睛巴巴地望著這只第一個嘗到“麻藥”的狗,只見那隻狗子砸吧砸吧嘴巴,如喝醉的漢子一般搖搖晃晃扭了幾步,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兩人靜靜等了一刻的功夫,見那狗子鼻息都不再煽動,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吳議和許捷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將手指放在這狗的筆下,果然感受不到一絲鼻息。
“看來這藥性太剛烈了,連狗都承受不住。”吳議有些遺憾。
“那就再加幾味性平的藥材進去調和調和。”許捷截然道。
說幹就幹,兩人又重新調整了藥方,熬成熱乎乎的一碗湯藥,按照方才的辦法,重新喂給一隻活蹦亂跳的土狗。
這一回,這條狗倒是睡得呼呼作響,睡裡還舔著嘴角,一副安然好夢的樣子。
吳議抽出擱在腰間的柳葉刀,往它腳上輕輕割了一刀,那狗子驟然痛醒,彈簧般從地上一躍而起,瘋魔似的左右亂竄,幾乎要把繩子都扯斷了。
吳議趕緊往後撤了兩步,在這個沒有狂犬病疫苗的年代,被狗咬了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小事。
許捷託著下巴:“看來這一次藥性又太輕了。”
吳議擦幹淨手中的柳葉刀,自哂似的一笑:“就連華佗先生也是走遍江淮才得出麻沸散的方子,咱們豈能一兩次就能成功呢。”
他在現代做了多年科研,當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越是失敗的時候,越要沉得住氣。
只有耐得住寂寞,才成得了氣候。
這麼折騰了兩番,天色早就暗沉沉地壓了下來,兩人白白熬了兩天一夜,早就困得睡眼乜斜,只強撐著還不倒下了。
“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吳議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眼中泛出淚花,“這也不是一兩日就能成的功夫。”
許捷也早已累得渾身麻痺,恨不得立刻就能癱在床上好好大睡一場,也就不再推辭,朝吳議點點頭:“那咱們明日再繼續。”
——
次日一早,趕來上學的學生們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副詭譎的畫面。
自家的兩位老師,不僅沒有在學堂裡等著聽他們搖頭晃腦地背書,反而認認真真地盯著一條狗,彷彿他們的吸引力還不如一條只會吐舌哈氣的土狗。
難不成許先生這是暗諷他們,教他們讀書習經,還不如對著一條狗?
“許先生……”略有膽大的才敢上前打擾,“您這是在做什麼呀?”
“自己去背書去,等讀完了《黃帝內經》再來找我。”許捷冷冷覷他一眼,那學生便被這視線冰凍似的,不敢再多問一個字。
倒是吳議細心瞧了一眼,今日來的學生似乎比前天的數量多了幾個,便扯住那個學生,盤問其中的原由。
“您還不知道嗎?”那學生小心翼翼地瞟了許捷一眼,捂著嘴,悄聲道,“蕭家軍的二當家蕭勇在奉節縣被擒住了,想必蕭家軍這幾日會收斂一些,大家這才敢出家門。”
吳議聽得“奉節縣”三個字,心中不由一動,想起來渝州的路上碰到的那位年輕的縣丞。
那學生見他不似許捷冷面冷心,倒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似的,也就開啟了話匣子,和自己的老師八卦起昨夜發生的故事。
“聽說是蕭二爺帶了一二百人去奉節縣趙家村裡搶糧,反被埋伏在那裡的官兵一網打盡,想必是他們之中出了內鬼,否則,官兵哪能抓得那麼準呢!”
“看來奉節縣的官員還挺有本事的。”吳議隨口感嘆一句。
“聽說帶兵擒獲蕭二爺的就是奉節縣新上任的顧縣丞,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吳議不由抿出一個微笑,看來這位同行之人的運氣不算太差,一到奉節縣就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想必以後前途是一片光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