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都過了一刻了。”李璟先從旁邊的小木桌上端來一碗煨得熱氣騰騰的粥,遞給吳議,“先喝過粥,再出去吧。”
吳議也不推諉,睡過了幾乎十個時辰,他的肚子也早就咕咕作響了。
一口溫熱的粥暖進胃裡,才覺得這具身體又活了過來,吳議也來不及和李璟多談幾句,簡單地收拾下自己的裝束,便又匆匆趕往人手緊缺的後營。
南丁帳中,大夫們也正忙得熱火朝天。
前線的戰爭雖然已經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但後營中的任務還遠遠沒有結束,尤其是南丁帳中的重傷將士們,還需要他們時時刻刻的監護和救治。
但誰都沒有怨言。
如果不是這些將士們拼著自己的性命守住了買肖城,他們恐怕連在這裡忙碌的機會都沒有。
連胡志林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的老人都不禁長嘆一口氣:“還好上蒼護佑我大唐,我們這幾把老骨頭才不至於曝在荒野之中。”
他久在長安,對新羅一線的情況不算了解。易闕卻很清楚,新羅這幾年來與唐軍屢次發生摩擦,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這此的險勝,絕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天時地利可以解釋得通的。
而這幾天軍中莫名消失的,只有徐容和三貓兒等人。
徐容已經被敵軍斬首,三貓兒恐怕也兇多吉少,易闕雖然不像吳議那樣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心中多少已經有了個底數。
這就是戰爭,免不了流血和犧牲,而他們這些軍醫能做的,只有死守後營,將還在生死一線的人從閻魔爺手中搶回來。
正滿腹惆悵間,已見吳議和李璟快步走來。
三人照面微微一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誰都來不及細細聊幾句天,就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而在血流成河的激戰之後,南丁帳的威力才算是真正地發揮了出來。
易闕驚訝地發現,在集中的管理和照料之下,這些重傷病患可以得到十二個時辰的護理和觀察,幾乎只要情況一不對勁,就可以被當值的大夫發現並處理。
如此一來,傷員的死亡率比之前還要大大地下了一個臺階,只要不是傷及根本,幾乎都可以存活下來。
他很快向李謹行彙報了這一點,並建議將南丁帳的做法上報朝廷,以推行到所有的唐軍之中。
李謹行親自視察了後營之後,也覺得這種做法頗有可取之處,趁著回報買肖城一戰捷報的奏章,順便也把南丁帳的事情提了上去。
只不過這摺奏章裡,就沒有吳議的名字了。
這也是易闕後來被嘉獎的時候才知道的事情,他萬萬沒想到素來謹慎小心的李將軍居然在這個事情上耍了個心眼,把南丁帳的功勞全都安插到他易闕自己的頭上了。
其實,並不是李謹行看不慣吳議,他甚至很欣賞這個敢作敢為的年輕人,但誰讓他是沈寒山的門徒,武後黨的後備力量呢?
再加上他和南安郡王李璟過從甚密,李謹行當然不願意替政敵培植心腹了。
對於這秋後發生的一切,吳議自己倒沒什麼特別大的委屈,畢竟這想法本來也不是他的原創,只要南丁格爾老師的名字還留在上面,就已經算是實至名歸了。
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在一個多月的修整之後,這些遠道而來的大唐醫官才又重新登上了馬車,在將士們整齊的送行聲中,踏上了重回長安的路途。
和來時的匆匆相反,帶著勝利的回程就顯得十分輕快,沒有了一觸即發的戰爭和生死一線的搶救,他們這些素日安枕無憂的太醫們才體會到和平的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