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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議心底一動, 問他:“你還記得陳太醫說他有哪些症狀沒有?”
嚴銘仔細回憶著, 陳太醫左不過和學生私相教授,他也就竊聽到幾句:“好像身上滾了好幾處傷, 聽說外傷倒也不算重, 就是還有什麼胸陽不足,氣血逆亂, 營衛阻滯……我也聽不懂啊。”
“有沒有提他用的什麼藥?”
“陳太醫說這算是厥證,暫且開了人參、麥冬、五味子、附子、炮姜、甘草這幾味溫平的藥養著, 已請針師刺了氣海、關元、百會三xue位。”
這幾味藥材在中醫裡算是相對萬金油的一類,藥效緩和, 調養為主,算是個中規中矩的方子。
外傷,氣胸,甚至可能已經出現了休克, 難怪整個太醫班子都緊急出動了。
吳議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扣動著桌面,眉頭微蹙。
但願是他想多了。
翌日卯時, 天際剛摸出點亮光,吳議便被門外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驚醒, 他躡手躡足地從生徒的床鋪上爬起來,一旁的嚴銘胳膊一伸,大咧咧擋在他的跟前。
無奈地將這支夢裡不安的胳膊輕輕擱回溫暖的被窩,嚴銘睡裡嘖嘖地拌拌嘴, 仍舊好夢香甜。
吳議披好衣服, 默默掩上門, 一邊趿拉上鞋子,一邊朝後院的書庫走去。
李唐皇室酷愛圍獵,這個臨時的太醫署設施倒也齊全,看守書庫的侍衛睡意混沌,半是瞌睡半是醒地攔住他:“幹什麼的?”
吳議忙笑道:“我是太醫署裡的生徒吳議,來查一查醫書。”
那侍衛本就閑在職上,兼之吳議也是見過的面孔,便打著呵欠開了門:“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張太醫大半夜來找書,張太醫的學生一大早來擾人清夢。”
吳議也懶得去糾正這個荒唐的俗語用法,跟在他身後,一頭紮進暗塵浮動的書庫中。
指尖一一劃過塵封的書目,琳琅的醫科典籍如浩瀚星河,凝聚著古人躬行的經驗和審慎的智慧,在時光的洗練和磨拭中沉澱為這些黑白分明的紙張與文字,一一映入後人的眼簾。
吳議感慨一番,十分懷念現代一秒數千條結果的度娘。
他在書庫窗欄下席地而坐,捧著一本本經典醫經,一頁頁找尋著那幾味不同尋常的藥材。偶有芥子一般細小的書蟲從紙縫裡慌頭慌腦地亂竄開去,吳議輕輕拈住書蟲屁股,把貪吃的小東西從這些無與倫比的睿智中拽出去。
不知不覺,日已中天。
“吳姓小子,你已經呆了兩個時辰了,還沒找到書嗎?”守衛頗為不耐地朝裡面吼了吼,“我快換班了,你快一點。”
吳議從袖裡摸出紙筆,眼不離紙地用簡體漢語抄錄著查到的資料。
筆下落定的瞬間,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飛快走出書庫,朝守衛作了一揖:“有勞您。”
守衛見他雖然年紀輕輕,倒是知情知理,嘴角也不再垂著,與他閑話道:“唉,我們有什麼辛苦的!沛王這一病,可真應了那句俗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聽說聖上大動肝火,治不好要整個太醫署革職處辦呢”
連以仁弱怯懦名留後世的李治都發了這麼大的火氣,可見沛王李賢這一回真是九死一生的關頭了。
吳議心裡已有了三分掂量,面上依舊淡淡的笑:“救死扶傷是大夫的天職,我想太醫老師們一定會恪盡職守,救回沛王的。”
畢竟,在他十分模糊的文科知識裡,武則天這些親生的兒子們或死或徙,都是她老人家親力親為,絕無假於老天爺之手。
——如果在這個時代,歷史還是那本教科書上蓋棺定論的歷史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