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還沒來得及多看上蔓寧一眼,那幾個護士們就又飛快地把病床給推到了別處。走在最後頭戴著白口罩的醫生拿著一疊材料,一出門就對著外頭大聲詢問了起來:“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秦遠喉頭間剛剛冒出一個“我”字,那孫阿姨就已經仗著體重優勢,搶先一步擠到那醫生旁邊急聲應道:“大夫啊!伊2是我們樓道裡廂沒兒沒女的孤寡老人沒有家屬。我是伊的隔壁鄰居,平時關系老好了,有什麼情況儂直接跟我講就好了!”
聽到孫阿姨說起蔓寧是個“孤寡老人”,秦遠的心口頓時又是一陣抽痛,垂下眸來滿心憤憤卻根本就無力反駁。
那醫生的眼神在他和孫阿姨身上匆匆掃過,視線在秦遠赤著的腳上略有疑惑地停留了一瞬,便又恢複了例行公事般的冷淡語氣。
“既然沒有家屬,我就先跟你們簡單說下病人的情況。病人急性腦溢血,雖然手術暫時緩住了病情,但現在的情況十分不樂觀,需要轉至icu病房繼續觀察。不過一進重症,這再出來的可能性就不敢保證了。還有牽涉到費用的問題,我也要提前說清楚了。這重症監護每天的花費也是挺高的,所以還是要徵求下你們的意見,是馬上轉icu還是先在普通病房保守治療?”
孫阿姨一聽到這治病的鈔票不少,立馬就蹙起眉來很是糾結。剛想和醫生說她再考慮考慮,一旁的秦遠立馬就十分堅決地開口回道:“轉!只要能救活她,多少錢我都出!”
本還在猶豫的孫阿姨被秦遠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嚇了一跳,面上不禁就浮起一絲羞窘之色。
但一想到反正有人肯出錢,立馬也跟著一起滿臉肯定地連聲應道:“對對,人命最重要!多少錢我們都住!”
那醫生看他們統一了意見,便將手中材料遞了過來,又讓人把他們帶到樓下辦理入院手續。
等到手忙腳亂地填好各式表格、確認書後,也已經錯過了病房的探視時間。兩人和看護醫生好說歹說也不肯放他們進去,無奈只能先行回家改日再來。
回去的路上,秦遠一直都是滿臉凝重地一言不發,整個人都籠著一層濃濃的陰鬱氣息。
孫阿姨還以為他是因為蔓寧的病情而擔心,幾次欲言又止後終於還是好心安慰了一句:“秦先生儂真是菩薩心腸,對自己家鄰居都這麼好心大方,就沖著儂這份善心,白家阿婆都不會有事的!”
秦遠聞言只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心裡無盡煩恨的是,那沈一白到底把他和蔓寧的結婚戒指藏到哪裡去了。
見面色不善的秦遠並沒有答話,孫阿姨十分尷尬地砸了咂嘴便不再多言。等回到元飛路上的小樓後,兩人也是草草點了個頭就各自回家。
待到四周圍再沒有一點動靜後,秦遠趕緊又從自家陽臺翻到了蔓寧的房裡。輕車熟路地進了房後,徑直沖上了藏在最裡頭的閣樓裡廂,伸手就拉亮了屋裡的老式燈線。
白天時候太過慌忙沒來得及仔細打量,此時站在幽暗昏沉的燈光當中,閣樓上的一切都彷彿時光倒流到夢境當中,所有的擺設佈置和沈一白在的時候根本別無二樣!
矮矮的床榻還擺在原來的位置,甚至當年沈一白離開之時沒來得及帶下樓的外套,都還整整齊齊地擺在原處,好像那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般。
強忍在眼眶中的苦澀淚意終於按耐不住、全然狂瀉而下。秦遠噙著滿目淚水,和當年的沈一白一樣緩緩委下身來,躺在鋪上慢慢閉上了雙眼。
枕被上縈繞的盡是蔓寧身上特有的淡淡冷香,吸入肺腑之中,整個人瞬時就禁不住暗暗顫抖了起來。
腦海中恍若電影放映一般浮現出一幕又一幕的零散片段,將此去經年的流轉歲月,全部串聯成一幅清晰完整的長景畫面!
雷雨之夜一整日後沈一白卻始終未歸,見事態有些超出預期,傭人終於顫顫發抖地將蔓寧放出了門來。
渾身一片血跡淋漓,已經幾近發狂的女人喚來司機一路疾馳到金山碼頭,可眼前無邊無垠的蒼茫海上一片波瀾不驚,根本就沒有唐心口中所說的什麼破舊漁船!
等到蔓寧回來興師問罪之時,家裡的傭人又惶恐無比地告訴她,那唐小姐不知什麼何時就已經自己翻窗逃走了。
又隔數十日,這期間蔓寧幾乎要將整個上海灘全都翻倒了一遍,又僱了無數人手在金山海岸上打撈搜捕。如此大費周章地興師動眾,可始終都沒有沈一白任何的音訊傳來。
日複一日依舊毫無進展,希望越發微小渺茫。蔓寧連續十來天都沒有睡過一個整覺,整個人形容枯槁到憔悴不堪,如風雨中的飄搖枯葉一般已是搖搖欲墜。
周圍眾人的想法早就已經心照不宣,這沈一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根本就是兇多吉少。
本想好心勸慰自家太太一句節哀順變,可一提這話題,蔓寧立馬就徹底奔潰發狂,怒吼著將房裡的東西全都丟了出去,又叫人搬空了整間屋子,從此便就一個人默默搬到了這閣樓上頭。
好一陣子蔓寧的情緒都很不正常,一個人把自己悶在屋子裡,將所有沈一白留下來的東西反複整理,又將她和沈一白結婚照片上自己的面容拿刀片全部劃的稀爛。
每當夜幕降臨之時,便如雷雨那夜一般、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顫顫不已,只有擁著還殘留著沈一白一絲淡淡氣息的被褥才能勉強入眠。
時光荏苒而過,白皙光滑的精緻面容慢慢浮上淺紋淡痕,曾經的痛徹心扉終被時間緩緩封住了所有血肉淋漓的猙獰傷口。
除了每逢新年之時,蔓寧還會到金山海岸獨自默默坐上一天,平日時候,卻仍精心保持著自己的優雅淡然,像那個人所期望的一般繼續好好地生活了下去。
白日時候依舊光鮮自然,可每每日暮夕落,漫漫長夜中卻是無數次淚濕滿巾,女人孤單落寞的身影伴著殘燈暗影映在閣樓裡廂的窗臺上頭,隨著冷風夜夜慼慼搖顫不止。
這閣樓裡廂,一住便是住到了如今辰光,懷抱著幾乎已是泡影的無望信念繼續等待著,等待著那個已經不可能再回來的男人,只盼他再一次輕輕喚她一聲“蔓蔓”。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六章,第三個夢境之時,寫的是秦遠見到坐在鏡前的蔓寧對他無聲地說了幾句話,當時他並沒看明白,便是和此處對應。
是不是以為秦遠是沈先生的轉世?可惜不是……預防針提前打起來。正文不he,番外he。
依依寶貝之前猜秦遠是蘇言安的後代,其實也不是……前文有很多伏筆,太多了就不一一列舉了。比如好幾次描述過秦遠的面貌似乎有變,還有在夢境時候,秦遠除了旁觀者的角度,只附身在蘇言安身上感知過。包括蘇最後的結局其實我也暗搓搓地交代了……綜上所述,秦先生確實是蘇先生本尊轉世了哈哈哈哈哈╮( ̄▽ ̄””)╭<101nove.u探視是有嚴格時間的。過了時間不允許進去的。
注釋1要死了
注釋2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