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而過,花海間帶著濃濃香氣漾起層層漣漪,蔓寧的眼中不禁就氤氳起一層淡淡的白色霧氣。
沈一白只是笑看著眼前滿臉驚詫的蔓寧,光線折射下看不清男人淡色眼眸中的各番情緒。
手上稍稍用力,就又將她帶到了裡面的臥房。
不似那一夜迷離時的幽暗寂然,此時滿室間灑滿了一層金色的溫熱日光,除了細長花枝上微微顫著的剔透水光,偌大的雕花木床上放著一套同花色一般顏色的雪白鑲珠婚紗,在暖光照映下閃著細細密密的璀璨光芒。
身旁的沈一白恍若無視蔓寧眉眼間暗暗湧起的怒意,邁開長腿徑直逼近了幾步,抬起長指將蔓寧額間的幾縷碎發輕輕撫順理好。
稍微低下頭,差了些高度的兩人目光剛好可以對視在一起,沈一白極其淡定地對著蔓寧緩緩說道:“之前按你的尺寸叫師傅特地趕出來的,一直都沒時間帶給你試試,明天婚禮就穿這件吧!”
見眼前那人依舊神色不善,沈一白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苦笑,緩緩收回手後繼續自顧自地說道:“記得那年你因為母親重病,直到病逝白大帥都沒來看她一眼,氣憤之下不帶分文就獨自去到法蘭西,這一去就是好幾年都不肯再回來。”
似是回憶起往昔,沈一白挑起眼向蔓寧輕瞥了一眼,幹淨俊美的一張臉上卻是隱隱浮起一絲傷感。
“其實我曾經去法蘭西尋過你幾次,但也只是遠遠的看著而已。記得有一回,你和另外一個姑娘一起,兩人各抱著一大束白玫瑰笑著從塞納河畔走過。那天也是個天氣極好的大太陽天,你就穿著一身白裙和女伴迎著陽光邊走邊笑著說道,比起招搖熱烈的紅玫瑰你更喜歡白色,幹淨純粹不帶雜質。我那時就覺得,白色的玫瑰確實更加適合你。”
眼中忽而閃過一絲溫柔,面露憾意的沈一白微微垂下眼來,伸手拉住蔓寧低聲致歉道:“只是沈家那幫老頑固,這次說是要穿婚紗的西式婚禮就已經要了他們的老命了,要是再鋪上一地的白花,恐怕就真要各個懸梁相逼了。蔓蔓,對不起,只能在這裡給你送上一片花海。這房子我已經買回來了,畢竟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就算我送你的一份小小禮物吧!”
說罷,兩人交握的手心中突然就多了一串冰涼的金屬鑰匙,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亮。
蔓寧怔怔地立在原地,慢慢從先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被陽光照亮了的一張臉卻是越來越冷。
不自禁就滿臉防備地默默後退了幾步,眼中彌漫的霧氣瞬時換做一片寒光:“沈一白,別忘了我們先前的約定,你已經越界了!”
☆、天使與惡魔。
冷冷丟擲一句還話中帶刺, 兩人間暗湧升溫的幾絲情愫悸動瞬時就降到了冰點, 連旁觀的秦遠都跟著一道心口驟然一緊。
不動聲色地又挪開了幾步, 蔓寧卻仍還蹙著眉頭,伸手就想把鑰匙遞還給沈一白:“沈公子太破費了,這樣貴重的大禮我實在受不起。”
收回手來插進褲兜裡, 退讓間沈一白臉色忽變,瞬時就換回了一身浪蕩不羈的紈絝模樣。
見蔓寧握著鑰匙的纖臂在身前撲了個空,輕輕挑起眼角, 沈一白勾起個滿是嘲意的冷笑,卻是對著她略帶挑釁地調侃了起來。
“我對女人向來大方,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收回來的說法,我沈一白也不差這麼一點小錢。好了, 你先試試禮服, 待會我再叫師傅過來拍張結婚照。明天還有一大堆儀式行程,今晚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別讓人家覺得你白小姐嫁給我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剛剛那番告白好似只是沈一白一時興起的玩笑而已,此時蔓寧眼前的高大男人已經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溫柔神色。
伸出長指,甚是輕浮地捏住蔓寧微微揚起的下巴, 掩在鏡片下一雙桃花眸子間,此時已是陣陣暗潮洶湧不止。
沈一白緊緊逼視著眼前被強行抬起臉龐的蔓寧,緊緊咬住嫣紅的雙唇不吭一聲, 一雙圓瞪的澈亮長眸裡,卻似是暴怒的小獸般蘊滿了戾氣。
眼中泛起層淡淡的霧澤,徹底失控前沈一白深吸一口氣, 猛然就松開手來轉身而去。
推開房門的那一瞬,滿身鬱氣的高大男人卻是微微踉蹌了一步,眸中閃過極為受傷的頹廢神色。
抿緊了雙唇便“嘭”的一下用力帶上房門,離開之時只留下了淡淡一句:“我先出去了,記得換好禮服待會拍照。”
不過一刻,滿室瀲灩的花色徒然凋落一地,蔓寧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靜。秦遠看不透那張看似平靜的面容下到底情緒如何,也不知此刻的她心中的那人,到底是蘇言安還是沈一白。
疑惑間眼前的那女人已經緩緩移步走到床邊,輕輕撫了撫一堆花束間白色薄紗上繡著的繁複珠片,便伸手開始褪下身上的衣物準備更換禮服。
隱在暗處的秦遠趕緊收起感官、非禮勿視,只聽到一陣微不可聞的窸窣聲響,之後便又恢複了一室寂然。
幾刻後,樓下傳來了大門開啟的聲音。
一陣人聲嘈雜後,樓道上的地板也被“吱呀”踩響,跟著就有人輕輕叩門又低聲問道:“蔓蔓,換好了嗎?”
外頭立著的自然是去而又返的沈一白,見裡面半天也沒有動靜,立馬就十分緊張地又重拍了幾下房門:“蔓蔓,你沒事吧?再不說話我就要進來了!”
屋裡依舊一片安靜,沈一白的臉色瞬時就黑沉了下來,正準備轉動門鎖直接推門而入,門裡這才傳來了蔓寧淡淡的一聲回應:“已經換好衣服了,你可以進來了。”
話音落下,放在把手上的那隻手卻是稍滯了一瞬才將門開啟。此時秦遠剛好也一併睜開眼來,便和站在門前的沈一白一樣抬眼朝蔓寧望了過去,兩人便又幾乎同時一齊凝住了呼吸。
眼前驟然一片光亮,只見漫漫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然洩下,一身白色的蔓寧正端坐在鋪滿白色玫瑰的大床邊上,胸前腰間的綴珠碎鑽閃著淡淡光芒,將女人白瓷般的膚色襯得更加細膩柔和。
微卷的墨色長發已被輕輕挽了起來,露出一截高高揚起的纖長脖頸,滿眼望去盡是一片純淨顏色。
兩瓣櫻唇未點卻仍嫣紅似血,在滿目皚皚雪色中更是格外耀目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