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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埋怨,心甘情願一頭栽進去的,誰也沒把她往前推,倒是錦素還拖了一把,可她還是飛蛾撲火地去了,怪誰麼?
她這麼一想突然想起了錦素,離開陸府數月,錦素是否依然在陸府上待著,如今又該是何種光景?
琳琅擱下調羹,用手巾掖了掖嘴角,問道:“老爺,您還記得錦素麼?”
糯米圓子本就粘牙,琳琅還問到了塞心之人,冷不防喉嚨口哽了下,琳琅見狀連忙替他拍拍後背。“你被強擄去成國公府上,她背後談不上出力,也算是袖手旁觀,好一個冷血的丫鬟。你替她作甚?”
提到錦素他氣得牙癢,也怪不得他,人之常情,錦素本就是心存歹念,處處與他作對,他和琳琅這迂迴曲折的情路上,錦素便搬起過好幾塊大石頭擋道,好在最後一一化解,否則將她碎屍萬段都不為過。
琳琅語氣軟下來,勸說道:“您別動怒,時過境遷了。她好歹也曾真心侍奉過我,不過誤會叢生,積怨太深,才會誤入歧途。”
“琳琅真是菩薩心腸,會替人開解。賤婢不提也罷,想起她對你做的汙穢事,我……若非當日我及時找到你,恐怕……”想及琳琅被擄之事,頓時汗毛凜凜,後話再不忍說下去。
琳琅說道:“那我不再提她了,想來她在羽哥身邊,羽哥念及她是月海山莊的舊人,必定會好生照看。”
他看著簾外隱沒的日頭,掐著時間,錦素應該被遣送回了玉堂春,至於是生是死,就要看蘇什米塔的心意。
臨近傍晚時分,琳琅催促他回大將軍府去用飯,如今成婚已經是板上釘釘,她不願霸攬著他,自己不能攪擾也不願攪擾,倒不如讓他安安心心回府準備。
紀忘川看出她大度,一門心思為他的前途籌謀,自己的感受永遠放在最末,便是為了她這一份捨己為人的大度,將來也不能委屈了她。索性府上公務私務堆積如山,日日躲在這采葛也不成話,既然琳琅發話趕客,他便遂了她的好意。
回到將軍府,剛跨過坊街的轉角,大老遠就看到門童沖洗駐守正門大兩頭威風凜凜的大貔貅,何福周指揮家丁攀著梯子在擦拭匾額,待擦整修飾之後,掛上紅綢裝飾,張燈結彩,披紅戴綠,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是要大操大辦喜事了。
紀忘川視若無睹地跨步進門,只冷言說了句。“還有些時日,瞎忙活什麼。”
何福周聽後,不禁打了個冷顫,聽口氣是惹大將軍不悅了,忙解釋道:“老夫人命老奴早些籌備,打掃庭院,整個府上都要佈置一新,這才……”
他何福周爭論無益,他只是個聽差遣使喚的下人,紀青嵐讓他往左,他必定往左,拿這些瑣事生悶氣犯不著,只好自己排解開通。
進了院子,只見家丁們魚貫而入,手上抬著,肩上扛著,懷裡捧著來自各地巴結的賀禮,紀忘川攔下家丁,呵斥道:“收這些做什麼,都給我送回去。”
何福周剛進院子,趕上大將軍急赤白臉地發火,一眾家丁愕然站著,他身為府上的大總管只能硬著頭皮,官場上行走,這是人情也是道理。大將軍是朝堂新貴,與公主成親之後便是皇親國戚,若是不送禮恭賀您的新禧,那便不懂為人處事了,而咱們若是不收下,就真正的不懂人情世故了。”
紀忘川疾首蹙額,心裡怨憤,但也只好忍耐下來,官場圓融通達本就是要義,他素來清正不涉及黨爭,但是人情道理卻也不能一概置之不理。既然是紀青嵐的意思,因此等微末之事明目張膽與她作對,也怕氣壞了她。
何福周瞟了眼他,繼續道:“老夫人命咱們把賀禮登記在冊,將來好一一回禮,絕不讓大將軍落下貪圖小利的穢名。”
話都被何福周說盡,老夫人的安排有禮有節,他找不出瑕疵來,也不值當因這種小事動怒,婚期已定,不論坊間傳得如何有模有樣,照理應該跟老夫人稟告一聲。他斂起袍角抄了小路往靜安堂走去。
整個大將軍府佈置一新,披紅綢,掛彩帛,熱鬧喜慶,若大將軍府是一個池子,那貴胄喜氣都快滿溢位來了,唯獨偏安一隅的靜安堂清清淡淡,不鹽不醬地守在深秋的暖陽下,敗落的梧桐,滿地黃葉,枯槁,卻又莫名的和諧。
這一景讓紀忘川看得眼眶子都疼了,好似周遭是一處囂雜繁鬧的大染缸,偏生靜安堂幽靜自安,守得一方淨土。
桐玉和香芹從堂門口出來,看到大將軍的臉色有恙,慌不疊地曲膝行禮,把頭埋得很深。
他冷麵如霜,問道:“這滿府上佈置得跟猴屁股似的,唱大戲麼,又紅又綠的。怎麼偏生這靜安堂這麼寡素?”
香芹老練些,抬頭回稟道:“老夫人說,這靜安堂是禮佛之處,心安之所,佛門清淨,便不作俗家的佈置了。”
他懶得跟侍婢們爭辯,從大老遠看到大將軍府門口貔貅被纏上了紅綢,心裡就憋了一肚子悶火,走到靜安堂聽到香芹的回話,臉上徹底掛不住了。哪有兒子迎親擺喜酒,母親還要刻意與闔府上下的喧鬧徹底隔絕的事情?
紀青嵐一方面主力要促成紀忘川與芙儀公主的親事,可另一方面卻在心裡有所抵觸。她闔上雙眼,雙手合十,一顆顆撚動著迦南佛珠,虔誠地跪在佛前請求佛祖寬恕她的罪過。她一個女人含辛茹苦拉扯大稚子,守著驚天秘密。她沒有能力殺人,卻苦心經營比殺人更遭天譴的局面。
蔓羅湊在她耳邊,說道:“夫人,大將軍在外面候著,想見您一面。”
紀青嵐微微睜了會兒眼,說道:“待我誦完這一部,你讓他再等些功夫。”
她誦完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蔓羅扶她起身,她扶額定了定神,近來心跳得愈加慌亂,即便是誦唸佛經也無法做到心無旁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