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慈剛放下包袱,尖細嗓音便刺破了院中的死寂:“大小姐!二小姐來看您了!”
沈青慈抬起頭,動作未停,只是將包袱往牆角挪了挪位置。
沈妙柔?記憶中這個名字總是與綾羅綢緞、眾星捧月的光環緊緊相連。京城第一才女,尚書府的掌上明珠,替嫁風波中她才是那個高枕無憂的人。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一群衣著體面的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身影進來,為首的少女一身鵝黃華服,裙襬隨著走動輕輕搖曳,頭上珠翠環繞,映著一張嬌美臉龐,正是沈妙柔。
沈妙柔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眼底卻一片冰冷,這精心裝扮的模樣與這破敗院落格格不入,更與沈青慈身上那件半舊的青布衣衫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妙柔一踏進院子,精緻的眉毛不易察覺地蹙了蹙,隨即被滿臉“關切”所取代。
她快走幾步,直接上前拉住了沈青慈的手。
那是一雙保養得宜,溫暖柔軟的手,指甲圓潤,染著蔻丹,與沈青慈那雙常年勞作的手截然不同。
“姐姐!”沈妙柔聲音嬌柔,帶著刻意的哽咽,拉著沈青慈的手,“你可算回來了!這些年苦了姐姐了,都是妹妹不好……”
她話音剛落,眼眶便是一紅,淚意上湧,卻又強忍著不落,只在眼底蓄積,做出萬分愧疚的姿態,好似沈青慈的苦日子全是因她而起。
沈青慈任由她拉著,沒有掙脫也沒有回應那份親暱,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二妹妹言重了。”沈青慈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她將手抽了回來,沒用什麼力氣,可那份可以保持的距離,沈妙柔不可能感受不到。
她看著沈妙柔那張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臉,這張臉的主人享受了本該屬於她的嫡女尊榮十年,如今又將她從鄉野之地召回,推入另一個未知的深淵。
沈青慈心中並無波瀾,只有一片沉寂的冷。
沈妙柔像是沒察覺她的疏遠,也可能是早有準備,臉上的笑意不變,依舊演著姐妹情深的戲碼。
“姐姐在莊子上過得可好?吃穿用度可還習慣?那些下人有沒有怠慢你?”一連串的問題丟擲來,卻並不真正期待答案。
不等沈青慈回答,她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對了,姐姐,聽聞靖遠侯世子才貌雙全,是難得的佳公子呢。”她的語氣帶著幾分羨慕,幾分嚮往。
“只是……只是身子骨弱了些,姐姐嫁過去,可定要好生照料才行。”她仔細觀察著沈青慈的反應繼續道。
“說起來,這門親事原本……”話說到一半她像是突然意識到失言,連忙用手帕掩住嘴,露出一副懊惱的神情。
“哎呀,瞧我,都說糊塗了。”
但那雙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著沈青慈,捕捉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
沈青慈捕捉到了那刻意的停頓,以及那未盡之語背後的含義。
原來如此,這門親事最初屬意的果然是沈妙柔。
只是因為靖遠侯世子蕭景辭病重體弱,甚至可能有礙子嗣,沈家捨不得這位嬌養的掌上明珠去冒守寡的風險,這才想起了她這個被遺棄在外的“嫡長女”,將她接回來替沈妙柔跳進這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好”親事裡。
替嫁的事實,在她心中徹底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