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說話間,又瞥過躲在謝檀身後的百裡春晴,聲音瞬時變得詫異:“這女子是契丹人?長得不像啊,怎會著我們契丹的衣飾?”
在耶律文叡的營地時,百裡春晴與舞姬互換了衣衫,如今仍是契丹女子的裝束。
謝檀拱手客氣而道:“老人家,我與我夫人不小心迷了路,見漸要入夜,希望能夠在此暫宿一夜。”
謝檀說話客氣溫和,老漢臉上表情和煦了一點。
而謝檀更是放下了仍存的一些戒備心。看起來,這些人的確與契丹軍和耶律一家並無瓜葛,不過是平民百姓而已。
只是當那老漢正要將手中棍棒放下手時,突然眼睛一亮,又一臉怒氣地指向了謝檀:“你是南平軍的人!”
“正是。”謝檀毫不避諱。
“既是軍士,那便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大漢手一揮,與另幾個人便一共攻了上來。
謝檀不徐不疾握住了長劍,並未將劍從鞘中取出,只將百裡春晴護在身後,以整劍為兵器,只防不攻。
而那個契丹老漢雖身材魁梧,但畢竟上了年紀,並非謝檀的對手,十幾個回合下來,早已累得氣喘不已,卻未傷到謝檀分毫,怒不可遏,大聲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謝檀面上和煦,拱手而道:“謝某雖是南平軍士,但也才與夫人沖耶律文叡手中逃出,一路顛簸,今日見天色已晚,又見幾位在此牧羊,只求能借宿一夜。”
幾人聽謝檀說完,面面相覷,又低言了幾句,領頭那老漢才忽而斂起了怒容,話語中也客氣了不少:“先前得罪,既是與耶律文叡為敵,那便可為蕭關朋友,還請與夫人暫宿歇息吧。”
蕭關好客,煮了鮮肉,有配以淡酒,家常便飯,倒也令百裡春晴胃口大開,吃了不少東西。
謝檀笑吟吟地在旁看著百裡春晴,又與蕭關善意交談。
百裡春晴見狀,不住好奇地湊到謝檀耳邊問道:“你為何知曉他們會收留我們?又如何知道他們討厭耶律文叡?”
“此前我闖入長公主的氈帳內時,聽到長公主與耶律步煙言及大遼常年戰事,民不聊生,想來這些老百姓也是恨極了耶律欽業和耶律文叡徵戰此舉,”謝檀舉著一杯酒,“而我見這幾戶人家人口雖多,但卻都只有婦孺老者,並無青壯之人,恐怕也是被耶律文叡強制徵兵去了……”
百裡春晴聽著謝檀細述了好一會兒,才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就是個只會行軍打戰的,沒想到居然能想到那麼多……”
謝檀剛想反駁兩句,蕭關已笑而開口:“謝兄與夫人感情深篤。”
聽到一個年紀堪比自己父親的人稱自己為“謝兄”,謝檀倒也覺得有些難為情,幹笑了幾聲後才道:“南平與遼常年對峙,雙方國力均損,百姓更是民不聊生,如今謝某隻盼能早日結束戰事,令雙方軍士都能得以歸家,與家人團聚。”
蕭關聽罷,紅了眼眶,端酒的手也不住顫抖起來:“是……是啊……若是大遼的皇帝也如此想就好了……”
一旁的老婦人急忙相勸,又面露尷尬地對謝檀說:“聽聞前些日子南平軍打了敗戰,恐怕那耶律文叡更會趁勝而向南攻去,也不知我的兩個孩兒何時才能歸家。”
謝檀心中有了數,定定神,慢慢道來:“謝某也想要停戰,如懷亦長公主剛嫁到大遼那時,雙方互市,邊境友好,這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蕭關和老婦人相視一望,又苦笑一聲:“可是,當今天下誰又能有這本事停戰啊……”
謝檀起身出了氈帳,取來耶律文叡的首級,在蕭關和老婦人驚恐的目光中展開了包裹,又誠懇說道:“謝某不才,正是南平將軍謝檀。此前剛殺了耶律文叡,想要整軍與耶律步煙談判停戰事宜。但南平軍戰敗,糧草盡毀,眾人食不果腹,見蕭兄家中羊群甚多,想與蕭兄借一百頭羊,待後方糧草供上之後,再雙倍歸還。”
說罷,認真地朝兩人鞠了一禮。
兩人聽聞謝檀自報身份,又小心看了看耶律文叡的頭顱,表情還是有些為難,只道:“謝將軍,我們的孩兒還在軍中,南平軍若是吃飽了,那不就會去打我們的孩兒嗎?”
“軍中多是百姓家孩兒,謝某向兩位借羊,只是為了確保軍中不再有人餓死,將心比心,兩位老人家可也願意家中孩兒也在軍中挨餓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