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檀一聲令下,韞玉便成了靈南。
百裡春晴抬起頭來,完全不知謝檀此舉為何,瞪著黑眸,虎著臉。
而變成靈南的韞玉哭笑不得地望著百裡春晴:“夫人,我……”
“罷了,將軍說是靈南便是靈南,”百裡春晴目光在謝檀臉上游移,“不就是個名字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將軍如此英明神武,取的名字自然是極好的。”
謝檀也毫不客氣地回望回去。眼前人的模樣與那幾年前嬌俏的少女容顏重疊在了一起,回憶翻湧不歇,緊張而歡喜。
記得那時她眼珠子烏溜溜地轉著,一邊擦著臉上的泥漿,一邊慌亂著道謝,清脆的聲音回答道:“韞玉。”
往昔在目,謝檀唇角勾起,臉上有笑。
百裡春晴早已被謝檀看得渾身不自在,自覺心跳有些不穩,便站起身來,朝謝檀辭了一聲,拉住靈南便往營帳外走。
而才走出謝檀的營帳不遠,迎頭就撞上了拎著一大堆東西的蔣策。
蔣策將手中籃子交到靈南手中,又對百裡春晴道:“今晨後方才送了一堆新鮮的食材和藥材來,夫人既說要給將軍弄一些進補的湯,那就拜託夫人多多照顧我家將軍了……”
百裡春晴臉上訕訕,沒想到自己方才不過是隨口客套的話,還真被這些老大爺們給聽進去了,甚至真將佐料食材找了來。看來在謝檀傷勢徹底痊癒前,自己只能被逼當個廚娘了。
末了,蔣策再笑嘻嘻地補了一句:“話說回來,其實夫人照顧將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我們這些外人又怎能懂夫人對將軍的一片情真意切呢……”
“謝檀那個舞刀弄槍的蠻子,騙我這事就不說了,懂不懂什麼是溫柔相待啊,這手下又都是些什麼人吶!”百裡春晴咬咬牙。
一個葉淳,一個蔣策,全都沒安好心!
天色轉沉,百裡春晴百無聊賴地盯著火堆上咕嚕咕嚕煮著的湯,撿了支柴火挑了挑柴火。
柴火忽明忽暗,映在臉頰。
毫無預兆地又想起了肖衍,不知這大半年未見,他如今在汴梁究竟怎樣了。
既望他好,卻想著他離了自己也能過得好,心頭禁不住酸楚湧起。可若想到他過得不好,這顆心也如千瘡百孔般疼痛難耐。
可自己早了沒了像過去那般要求他的權力,在永巷中皇後的話雖未明示,但以她的盤算,一定會再為肖衍重則一門親事的。他是皇子,他的確應該有一溫柔賢惠的高門女子陪伴左右,而自己過去在他懷裡太過恃寵而驕,這大約也是皇後不喜歡自己的緣由。
思緒如滾湯翻湧。
百裡春晴掌心輕拂過腹部,想起一年前曾在這腹中只活了不足兩月的孩子。
想那孩子若是當時能順利留下來,也許自己和肖衍都不會淪落到如此結局。而即使百裡弘義真有謀逆之舉,皇帝也一定會念著祖孫親情,不讓自己重嫁他人。
只可惜自己與肖衍之間,恐怕真的沒那更深一層的緣分罷了……
情深緣淺。
“小姐,小姐!”靈南焦急地喚著百裡春晴。
百裡春晴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才猛然發現火堆上的湯燒得都快見底,一下子連忙站起來,衣裙卻不小心碰到了鍋,鍋一下子翻下地,靈南嚇得直往後退。
百裡春晴也反應不及,滾燙的湯水飛濺到手背上,疼得慘叫起來。
靈南急忙上前幫百裡春晴檢視傷勢,又慌亂地喚著一旁的軍士道:“快去找大夫啊,小姐……啊夫人受傷了!”
“我沒事……”百裡春晴疼得眼中含淚,齜牙咧嘴,看著手上迅速腫起來的水泡,又苦笑著對靈南道,“臭丫頭,這‘小姐’和‘夫人’轉換得還挺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