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檀往後縮了縮:“還行還行,其實這傷勢也挺重的,大夫說需要好生休養一段日子……”
“嗯,很好……裝死也裝得挺像的!”百裡春晴重重地將魚湯擱到榻邊矮桌上,在謝檀身上好好地打量了一圈。
謝檀被百裡春晴盯得渾身難受,身子不住抖了抖,半晌才道:“是真的疼,疼得動不了。”
百裡春晴又冷笑道:“軍師和大夫也裝得挺像那麼回事……”
“軍令如山嘛,他們不敢不從。”謝檀嘿嘿一笑。
“騙子!”百裡春晴罵了一句。
謝檀臉上笑容僵住,竟是小心翼翼地想要伸手扯百裡春晴的袖口,聲音軟糯:“絕非故意,別生氣了……”
“你……哎呀……”
眼前這人臉頰緋紅,聲音溫柔,或因傷勢而又顯得身子有些纖纖無力,徒添了幾分怯生生的感覺,與他在戰場上那神秀俊逸的英姿相去甚遠。半晌,百裡春晴終於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方才得知被騙時燃起的怒氣似乎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又再望著眼前這人,確定他此時已無礙後,才開口道:“其實將軍你又何必騙我呢?”
“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說‘不要告訴那個什麼什麼將軍’啊,”謝檀道,“你那可憐巴巴的語氣,我怎敢承認我就是‘那個什麼什麼將軍’呢……”
百裡春晴臉上也不住浮起了些微紅,幹笑了兩聲。
心裡其實也並不討厭這個人,甚至覺得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與過往,被賜婚給他,實在是有些對不住他。
只是他此前與葉淳蔣策鬧的這一出,左右讓自己有口氣咽不下去,於是斂了笑容,指了指一旁的魚湯,對謝檀說道:“喝掉!”
“哦……”謝檀捧著魚湯,看著百裡春晴有些狼狽地拽著濕漉漉的裙角出了營帳,嘴角上揚。
記得有一次見她裙角濕透,是她偷偷穿了宮女的衣裙去找肖衍,卻不小心被一個小太監撞見。
那小太監懷疑她的身份,攔了道,一直咄咄逼人地詢問著。她急於溜掉,一不小心就踩進了池邊泥沼裡,一腳全是泥,狼狽不堪地從泥沼中摸爬出來。
自己恰巧路過,便讓小太監離開,又遞了手帕給她。她一邊擦去臉頰濺上的泥,一邊忙不疊地道謝。
那時自己腦子一熱,裝作初次相見的樣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烏黑透亮的眼珠子一轉,脫口而出:“韞玉。”
自己自然知道韞玉是皇後孫氏送給她的那個宮女,於是抿嘴笑了笑,又問道:“韞玉,你準備去何處?”
“二皇子殿下命我給他送點東西,耽擱不得……那便不打攪了您了,方才謝謝您了……”
說著謊,臉霎地就紅透了,實在是太過拙劣。
而她剛跑出幾步,又突然想起什麼,轉頭跑回自己跟前,將那弄髒了的手帕塞回自己手中,含糊不清地又再道謝,再頭也不回地溜掉。
只不過與她說了幾句話,她又趕著去見肖衍,恐怕她是連自己的模樣都沒看清。
而自己望著她急急遠走的背影,手中捏著那條手帕,感覺手帕上似乎還有一點她手中的餘溫。
黑灰色斑駁的泥漿裹在素白色的綢巾上,猶如她的身影烙刻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