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低聲嗔怪她不應冒雨前來,又將她攔腰橫抱了起來,往前走去。
她撐著傘,躺在肖衍的懷中咯咯地笑,肖衍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臉上卻盡是憐愛,柔情如這大雨濃稠般化不開。
而直到兩人走遠,自己也才從牆角靜靜地走出,漫天漫地的大雨將渾身淋了個透。
而她從來也不是那種規矩的人。也是她與肖衍成婚前的某年夏日,自己有事到太傅府上去見百裡昭,才入了府內,繞過一處屋角,就看到一抹清麗的影子偷偷摸摸地快速從牆上翻了過去。
自己不住一愣,才想起她大約是偷偷溜出去私會肖衍了。
心裡酸澀了一下。
而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轉頭見百裡弘義一臉無奈地站在一旁,也望著那道她剛翻過去的朱牆:“我這妹妹,最近真是越發沒規矩了。這汴京城內,恐怕再找不出哪家高門女子會如她這般沒有正形……還會……翻牆……”
說著最後兩個字,連百裡弘義都有些憋不住的笑,卻又極快地斂住。
“她與二皇子殿下情到深處,也是難免吧。”自己勉力為她開脫,也望著那道牆。
只是有資格在牆外等待她的那個人,卻不會是自己。
百裡弘義向前走出兩步,又回頭看著自己:“若說是妹婿的話,若是肖衍,我倒更願意是你。”
自己心跳一聲轟鳴,空白了一下,臉上如火燒。
而百裡弘義繼續道:“雖說肖衍的確待她好,她嫁入皇家可以享盡榮華,但畢竟都是走在刀刃子上的,兄弟反目,權力爭奪也是難免。肖衍雖看起來與世無爭,但畢竟骨子裡都是那天家血脈,若有一□□急了,自然也不會再甘心做一個富貴閑人了,而就算他真是對龍椅無意,那還得龍椅上的人容得下他。更可況……”百裡弘義壓了壓聲音,“以皇後的心性,也絕不甘心肖衍將來就只做一個親王。”
“是,但她……”自己嚥了聲氣,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可想不得那麼長遠,但只想到此時她與肖衍會是如何一番如膠似漆情意綿綿的模樣,想到有朝一日她定然會與肖衍為妻,眼眶便會不住地紅了起來,苦澀難咽,百般苦痛。
卻又聽到百裡弘義略有詫異抱歉之聲在耳邊響起:“謝檀,你這般模樣,你總不該真的對我妹妹她……”
自己完全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百裡弘義,只能低下頭,勉力嘆出一口氣,才道:“替我保密吧,我不想影響她與肖衍的感情,更不想讓她尷尬為難。”
“唉,兄弟,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百裡弘義重重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囑來府內管家道:“叫人把那道牆上去掉幾塊磚,那麼高,搞不好她什麼時候就跌一跤……”
也是個十分心疼她的兄長。
在汴梁時,她完全沒有聽說過自己的名字,那也作罷了。可如今事隔經年,她就在自己眼前不足五步的地方,將自己認作了另一個人,而自己卻還是踟躕不敢前。
百裡春晴裙角擦幹了手,站起身來,隔著小河,怔了許久,望向了空茫無際草原。
那草原的盡頭大概是汴梁吧,汴梁城內的那個人此時在做什麼,有沒有和旁人在一起,會如過去那般吃飯睡覺嗎……
還是會有另外一個女子出現在他身邊,與他談笑風生,手不釋卷,松下飲茶,對月輕酌,對弈棋局?
嘴角本是帶笑,突然間無盡的酸澀苦楚湧起,眼淚被細風一掛便就掉了下來,輕吸了一下鼻子,更覺身子有如幹澀得像一具枯木。
直到身後有人的腳步聲向自己走進,才恍然回過神來,在別的男子面前如此哭泣,想想都覺得於理不合。袖口拭淚,剛想轉身,身後那人卻從後遞來了一張手絹,並未語一言。
百裡春晴愣愣地接過了手帕,捂住臉,眼淚浸濕了手帕。
又聽到身後一聲長嘆,想解釋點什麼,就聽到那人問道:“夫人還想回他身邊嗎?”
百裡春晴下意識地點點頭,又呆住了一剎,再搖搖頭:“回不去了……從汴京一路過來,我早已經很清楚我的處境。我與肖衍之間,只會越來越遠,而我……也只能選擇忘記。”
不自覺地又往前走出了兩步,雙腳踏入了河中,水透過鞋襪,沾濕裙角。
聽到身後那人一聲想制止的聲響,又即刻凝住了。
清涼的河水讓人似乎瞬時清醒了不少,眼淚也終於竭在眼中,手中手帕驀然掉落,順著河水一路流遠,目光所及,再無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