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就建議不如將科舉提前,好及時為朝中選賢舉能。元祀卻不贊同,三年一科舉,若貿然提前,怕對家住遠處的學子不公平。、
柳玉楨卻建議皇帝從世家中徵辟賢才,提拔為官。
元祀想了想此法可行,看了眼雖遭酷刑加身,卻不曾悲觀厭世的柳玉楨,對他的看中反而更多了兩分。
元祀心裡打著主意,就藉著這個由頭對柳玉楨說:“甚妥,那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務必在十月之前選出一批賢臣能人來。”
柳玉楨卻擺擺手說:“下官刑餘之人,面目全非、雙腿俱斷,早已無顏立足於朝堂,本欲賦閑在家,如何能擔當起這樣的大任?”
元祀心中早有成算,自然不會被他三言兩語所擊退,又換了個話頭說:“不知何時能喝到你與餘五孃的喜酒?卿卿惦記許久了。”
柳家父子一聽,面容苦澀似有隱情。
元祀又接著說:“其實若是陛下賜婚,想必柳夫人與外頭那些人也無話可說。”
元祀說完,端起一杯涼茶品茗,不動聲色地等著旁邊柳玉楨的答複。
柳父對長子親事沒什麼看法,其實自差點身死後,他反而不看重世人的名聲看法了,只是柳母到底拗不過那下彎來,怎麼也不情願柳玉楨娶個曾做過妓.女的餘五娘回來。
當然也不是說柳母是個不知感恩的人,只是柳家畢竟大族,若是長子正妻曾是個娼.妓,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她的意思是將餘五娘納進府裡,柳玉楨好生疼愛就是。
可柳玉楨與餘盈盈之間十幾年的感情不是鬧著玩的,再多的生死決別和困難挫折也只能使他們更加情比金堅,要柳玉楨把心愛的女人納進來做妾,日後說不定還要忍受主母的打罵磋磨,他是一萬個不肯的。在他看來,如果不愛,他可以在外面風流一生。要是愛了,就應該把最好的一切給心愛的女人,而不是讓她屈居人下,暗自落淚。
這事糾結就在此處。
柳母還親自找到餘盈盈,還了她拿來的一萬多兩銀子,好生將道理說給餘盈盈聽。
餘盈盈流落風塵多年,但好歹是大家嫡女出身,很是通情達理。加上她自己也很自卑,雖然餘家平反脫了賤籍,但過去是無法抹去的,餘盈盈覺得配不上柳玉楨,所以也願意被納進柳府做妾。
最起碼,她能與相愛的男人長相廝守,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像其他姐妹一樣被輕易拋棄,還能擁有柳府長輩對她的些許憐惜。比起其他絕大多數妓.女歌姬的下場,好的太多,她也知足了。
可要是能得陛下親自賜婚,不管是柳母還是外面的世家大族,最起碼明面上沒有人敢再說他們的不是。
三人正相對沉默著,柳芝蘭和柳母已經說完話往前院裡來了。
柳芝蘭一見坐在輪椅上的柳玉楨臉色不好,看了看元祀問道:“這是怎麼了,走之前還好好的?”
柳玉楨是柳母肚子裡蹦出來的,她還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在想什麼嗎,於是柳母趕緊把話題帶過去,說起今晚要他們夫妻倆留在柳府吃晚飯。
元祀卻把柳芝蘭叫過來,當著柳家人的面把心愛的夫人摟在懷裡,揉了揉她的腦袋,給她解釋道:“還不是餘五孃的事讓他頭疼嘛,他想娶餘五娘,可惜有人不準。”
柳芝蘭也明白過來,要說柳府裡誰最不同意,那一定是柳母了。她卻不勸柳母,反而笑意盈盈地摟住元祀的脖子,撒著嬌說:“那餘五娘無端遭難多年已經很可憐了,如今與如意郎君相愛卻不能相守,那豈不是太可憐了嗎?若我是她,不能與夫君相守,不如死了算了。”
柳芝蘭跟在柳母身邊幾個月,別的沒學會,這手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學的挺好,她也不過分,只是撒著嬌說狠話而已。
這話卻把元祀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住她的嘴呵斥:“說什麼傻話,你怎麼會是她?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
這樣說著,元祀轉頭對柳父、柳母和柳玉楨說道:“過兩天本王就去向陛下求情,請他下封聖旨賜婚,你們柳家就等著操辦喜事吧!”
其實這話主要是對柳母說的,柳母見皇帝都開金口了,心裡雖各種不願卻只能接受了。
柳父臉上沒什麼意外的神色,柳玉楨卻是喜笑顏開,想著自己這麼多年終於能將心愛的女人娶回來了,也就甘願為皇帝效犬馬之勞了。
柳玉楨想著,等自己一定要好好為陛下辦事,以後晉了官職,看誰還敢小瞧他的夫人!
柳芝蘭感受到大兄發自內心的喜悅,作為女兒家到底更細心些,又想起一事來,就問元祀,餘家沉冤得雪,家財可曾返還?
元祀想了想告訴她,按照本朝法制,女子無繼承家産的權利,餘家僅剩餘五娘這麼一個女兒,又沒有男丁繼承財産,所以朝廷沒有返還餘家錢財。
柳芝蘭聽了轉頭對柳母與柳玉楨說:“餘五娘這樣用情至深、百折不撓的女子實在令人佩服。既然是嫁給大兄,沒有嫁妝可不行。我從自己的嫁妝裡挑些出來,湊齊個整數送給她,為她長長臉,免得被外面的人看輕。”
柳家三人一聽這話連忙說不行,柳玉楨也說:“那嫁妝全是你的私産,怎能贈與盈盈?我早已想好了,將自己的房裡的東西摺合起來,給她做嫁妝。”
柳芝蘭卻笑著說:“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我嫁給夫君,阿耶阿孃尚且湊齊了三十二抬嫁妝,如今大兄娶妻,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呢?若你還要說什麼話,那就是不把我看作是一家人,那這柳府我日後再也不來就是!”
柳玉楨聽她把話說得這麼嚴重,知道她主意已定,只是想到自己深陷牢獄幾乎冤死只有這麼個妹妹願意出手相助,如今還一心為自己和盈盈著想,眼眶通紅,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旁邊的柳父和柳母眼眶也紅了,一家人劫後重生全靠三娘,她又是個這麼會體貼人的性格,都感到一股暖流湧進心裡,真正把她視若至親家人,再容不得別人欺辱分毫。
此事就這麼定下了,眼看天色已晚,柳芝蘭夫妻倆就留在柳府吃了晚宴才回了位於宣陽坊的武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