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週五郎才終於抬起頭,淚流滿面地說道:“回稟大人,在下並沒有與程平忠大人有約,當晚更沒有見過他。昨日程大人來找在下,要在下幫他作偽證,可是在下眼中有法、心向吾皇萬歲,斷斷不能為了私交而誣陷他人,給他作偽證!”
週五郎一臉淚水,光明磊落的簡直不像他平時囂張跋扈的模樣。
程平忠徹底驚了,不知道為什麼昨天與週五郎說好的事情,今天竟然變了卦!
他慌裡慌張地沖過去揪起週五郎的衣領,搖晃著咆哮:“你胡說!你誣陷我!”
刑部尚書忙拍驚堂木,立刻有衙役過去把張牙舞爪的程平忠拉開。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不久就有兩個程府的小廝作證,當夜親眼看見程平忠一身黑衣出了程府。又有程平忠的心腹出賣他,供出他親自前往天牢刑訊柳玉楨的事實。
這下,程平忠對柳玉楨動私刑的事情再明顯不過了。但程平忠也不是傻的,他知道要是自己擔了殺害徐家郎君的罪名,那就等於承認自己截了國庫撥往全國各地的一千二百萬兩!
程平忠掙開押著他的衙役,情緒激動地指責柳玉楨:“就算我那日去了天牢,對你用過刑,但從來沒有說過是我殺人陷害你的!你這是血口噴人!”
柳玉楨平靜一笑,問他:“那你無緣無故地為什麼要對我動刑?”
程平忠一下子噎住了,如果要說是私怨那就必然會牽涉到十年前餘家謀反那個案子,到時候恐怕牽扯出更多的人!
如果不是私怨,那就只能是殺人滅口,栽贓陷害,這樣就等於間接承認與賑銀丟失案有脫不了的關系!
一時之間,程平忠左右為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兩害相權取其輕,程平忠想著餘家謀反一案已經過去十年,證據早沒了,於是幹脆承認自己早年與柳玉楨在男女之事上有私怨,所以才想在他臨死前出一口氣。
主審官又追問是何私怨,程平忠簡單講了幾句,大概就是兩個男人同時看上一家娘子,因而爭鬥不休的事情。
柳玉楨聽他含糊其辭,幹脆就把十年前與程平忠、餘家五娘餘盈盈三人間的愛恨糾葛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眾人一臉唏噓地聽了好一齣世家郎君娘子間的三角戀情,不想堂下又傳有人證上場。
“賤妾餘家五娘餘盈盈參見堂上。”
一名身似扶柳、面色蒼白的美麗女子來到公堂上,瘦削的身板看著不太健康。
程平忠神色震驚,下意識地說道:“盈盈,你還活著……”
柳玉楨也很驚訝見到她,連忙問她怎麼會到這裡來。
餘盈盈沒有理會兩人的話語,跪在地上語出驚人:“十年前,程家陷害我餘家謀反,致使餘家舉族被滅,懇求大人為餘家平反冤情!”
一時之間,整個刑部衙門就像方舞臺,你方唱罷我出場,又有若幹人證、物證被呈上來。
沒人想到,十年前的一樁冤案竟然還有平反的機會。更沒人想到,十年前的案子竟然還有如此周密、詳細的證據鏈。
這下事情鬧得越發大了,三位主審官腦門上都淌下了冷汗,視線時不時地瞄向右邊放著的紫檀雕雲紋嵌玉石屏風,不知該如何是好。
餘盈盈和柳家父子不同,她狀告的不是程平忠,而是當朝右相程嶽蓬!
按照審案流程應該把程嶽蓬傳上堂來,可程嶽蓬擔任中書令一職十幾年,俗稱右相,滿朝文武沒有敢在他面前無禮的。何況事情的嚴重性已經不再是一人能負責的了,說不好就要動搖整個程家啊!
氣氛一時陷入僵局,這可是得罪中書令和太後的苦差事,沒有誰願意開這個口去叫程嶽蓬來公堂上對質。
正在眾人都不說話的時候,站在右邊屏風旁的一個年輕侍人走過來,遞了張紙條放在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三人面前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