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女獄卒腳步聲,朝她們牢房走過來,停在門口,朝裡喊;“045號,你家人來探監。”
同牢房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羨慕地望著她,關瓊枝站了起來,往外走,這座監獄一般不允許探監,她三日後槍決,破例允許家人探視。
關瓊枝走進探視犯人的屋子,不意外地看見一個人,心情意外地平靜,沒有任何激動,倒是來人看見她進來,一下站了起來,起得有點急。
隔著桌子,關瓊枝坐下。
對面中年男人,顫抖著叫了聲,“瓊枝。”
“你怎麼來了?”
關瓊枝淡漠的表情,聲音裡也不帶一絲感情,父女倆已經五年沒見面,關瓊枝目光掠過父親,當年風度翩翩,躊躇滿志的父親,還不到四十歲,眉宇間盡是滄桑。
“瓊枝,我看報紙,才知道你出事了,你…….”
關孝章一時不知道如何措辭,父女間生疏,隔著那些不堪的歲月,他們已經成了只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沒有聽見回答,空氣凝滯,關孝章尷尬,面帶愧悔,低聲說;“都是我的錯,我害了你,也害了你母親。”
“過去的事別再提了。”
顯然關瓊枝不想多談,臨死前最後看見的血緣關系最近的人,早已形同陌路。
“瓊枝,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去。”
關孝章急急地說。他不知道女兒為何跟北方軍閥有關聯,牽扯到暗殺上海最大軍火商的案子裡。
現在他只有一個女兒,失去女兒,他就成了孤家寡人,這一切都是報應。
“來不及了,三日後行刑。”
關孝章一下呆了,喃喃地說;“三天?”
“你自己保重!”
關瓊枝站起來,不再看她父親一眼,轉身離開。
這個正值壯年的男人癱坐在椅子裡,瞬間蒼老了十歲。
關瓊枝沒想到父親找到這裡,她曾經恨過他,現在他也很可憐,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放下所有的愛恨。
夜晚,牢房裡阿香和黑女人已經熟睡了,關瓊枝睡不著,她靠坐著,雙手抱膝,夜深人靜,是人心裡最脆弱的時候,她跟他在一起許多細節,突如其來如潮水般湧現在腦海裡,他曾說過陪她回家鄉祭奠母親,她有兩年沒有回去看望母親。
一縷細微的晨曦從通風□□進來,灑落在她臉上,又一天開始了,她的生命進入倒計時。
女獄卒大聲呼喝的聲音響起,監牢女犯們懶懶地爬起來,阿香揉著眼睛,看著關瓊枝,“你一宿沒睡?”
倏忽地想起關小姐明天要行刑了,打了個寒顫,早飯送來,大家拿碗盛粥,只有關瓊枝靠著不動,黑女人咬了一口饅頭,陰陽怪氣地說;“不想吃飯,死了做個餓死鬼。”
心裡遺憾又有些懼怕關瓊枝,可惜自己沒能殺了這個小賤人,她反正也是個死。
下午,監獄裡來了一個人,要求探監,關瓊枝被女獄卒押著朝探視間走,不知道還能有誰來看望自己,不管是誰,這個人都是世上最後看見自己的人。
一進門,她微微愣怔住,來人先打招呼,“關小姐好!”
關瓊枝苦笑了下,坐下,輕聲說;“有事嗎?”
對面的年輕男人笑了下,“我是單純來看望關小姐的。”
這個叫湯玉麟男人,是方家四少方斯年的心腹,曾經跟關瓊枝很熟悉,短短時日已經物是人非。
“聽說關小姐明日…..”他頓了下,避開敏感的措辭,“我來想問問關小姐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我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