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裡維斯成為了罐頭廠的模範員工,他專心致志,有條不紊,不被外界幹擾。她看起來很高興,但我知道不是這樣。
“2010年10月1日
裡維斯開始忘記從罐頭廠回家,媽媽去懇求他,但他沒有聽。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告訴我他錯了,我不該害怕家族的不幸,那是這個世界送給我們的禮物,現實不值得他,不值得我們所有人,他屬於他幻想中的那個世界,他早就該去那裡。
他已經不屬於我們了。
“2010年11月21日
裡維斯死了。
他們說他把頭伸到了切魚的鍘刀下,就像他每次切斷魚頭那樣,這一次他切斷了他自己。
我想知道他現在去了他幻想中的那個世界了嗎?
到底是離開的他不幸,還是留下的我們更不幸?
“2010年11月30日
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但是這一次我不害怕它了。
媽媽以前也聽過這個聲音嗎?
我能活多久?”
日記零零散散,時間也跳躍,傑森隨便翻了幾篇,隨著閱讀,他翻頁的速度越來越慢,目光膠著在那些幼稚的筆跡上,拉妮婭能在他的眼睛裡看間夕陽一點點融入海水,最後餘暉也漸漸消失在啟明星閃耀的夜幕中。
手邊的啤酒已經放溫,傑森合上日記,握住易拉罐,喝了口溫涼的啤酒,沒有說話。
他並不是沒有猜想過小紅的過去。和他的過去不一樣,拉妮婭的童年裡沒有毒品和犯罪,她生活在平靜的小島上,有深愛她的家人,過著和哥譚的傑森·陶德截然相反的生活。
然而這只是表象。
這個家族就像是生活在沼澤之中,從外面看不出任何波濤洶湧,如同波瀾不驚的死水,所以沒人知道,她周圍的人正在緩慢溺斃。
寫下最後一篇日記的時候,伊蒂絲還不到十一歲,遣詞造句並不成熟,就連悲傷也只是孩童式的悲傷,但是傑森能從字裡行間看出她的恐懼,想象得到那個小女孩和家人住在墳墓般的房子裡是什麼感受。
日記只截止到十一歲,傑森記得資料顯示那之後因為龍卷風來襲,伊蒂絲的母親帶著伊蒂絲離開了西雅圖,不久後,她的母親去世,伊蒂絲·芬奇的行蹤就此變成了一個謎。
之後的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她會被取走大腦,殺死在布朗克斯區的公寓裡?
他沒有說話,但是拉妮婭自顧自開了口。
“這應該是一種家族病,”她慢慢說,“大部分芬奇都患有這種遺傳性的妄想症,一般發作時間很早,通常在他們成年之前就會發作,但有的人都能夠堅持更久,所以他們去世時的年齡也並不相同。”
人總會被感情所影響,但拉妮婭的反應總是和常人迥異,越是能夠引起情緒波動的情況,她反而會表現得格外平淡疏離,像是突然間另一套系統開始執行,取代了正常的情緒系統,確保了她不會被情緒影響失去理性。
“但這不能解釋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傑森說,“按照日記的說法,這個世界不像是討厭你們……至少你們不這麼認為。”
拉妮婭點了點頭,指尖在日記本表面敲了敲:“嗯,所以我覺得還需要知道之後五年她去了哪裡。”
她把日記本翻到某一頁,隨手在掌心按了下,點亮自己給傑森照明:“看這裡。”
傑森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一篇之前漏過的日記。
“2009年7月7日
今天下午我們的房子有了一個客人。
澤維爾先生和艾迪一樣坐著輪椅,有一雙矢車菊一樣的藍眼睛,笑起來很好看。媽媽和艾迪似乎都認識他,但是我覺得媽媽並不高興看到他。
媽媽讓我回房間去,我躲在書櫃後面,聽他們在房間裡交談。
‘我為你的遭遇感到遺憾,芬奇女士,’澤維爾先生說,‘但是我想你已經認識到一個無法控制自己能力的孩子會面對什麼樣的情形了,你們擁有的能力非常特別,也非常危險,隨時會吞噬你們。你還有兩個孩子,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們可以努力嘗試保護他們。’
媽媽沒有回答他。
可惜之後我就被發現了。媽媽把我關進房間裡,我躺在床上,想知道她最後怎麼回答的。”
拉妮婭收回卡著書頁的手指:“我猜我見過這個澤維爾先生。”
“查爾斯·澤維爾?”傑森說,“我大概知道他。”
剩下的不需要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