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睫毛緩慢地動了動。
似乎有什麼桎梏緊緊壓在身上,拉妮婭不舒服地掙紮了下,沒掙脫開,只好不太情願地睜開眼睛。
率先映入眼中的是傑森臉上鬆了口氣的神情,拉妮婭眨了眨眼,試探性地對他討好一笑,目光轉開,忽然看到了屍山上拄劍的阿提拉。
……為什麼他沒有變成小孩子?
拉妮婭頓時警覺,下意識想要坐起來,然而灼燒靈魂的痛感麻痺了知覺,她的手臂軟軟地,完全使不上勁,她一動就摔回了傑森的懷裡,拉妮婭才發現她現在正處於修複中,基本上動彈不得,要不是傑森抱著她,她連頭都抬不起來。
“這是這座城市的統治者。”阿提拉沒有解釋他為什麼沒有受到規則的影響,只是踩了踩腳下的屍體,“同時也是吞噬生者的怪物。我看到您丟在岸邊的刀,所以猜到您被困在了湖裡。”
拉妮婭想說話,但是她的氣管也消散了部分,暫時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用警惕的眼神鎖定阿提拉。
面對她的視線,阿提拉笑了笑,做了一件出人意表的事。
他站起身,從女王的屍體上縱身躍下,一步步走向祭壇中央的兩個人影,在拉妮婭面前半跪下來,向她伸出手。
一枚光球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
“如果您可以支撐的話,是時候離開這裡了。”他溫聲說。
他的語調和眼神都透著少年般的真摯清澈,然而他面對暫時失去戰鬥能力的拉妮婭,話語裡卻絲毫沒有想要給她留下時間恢複的意思。
他們對視半晌,拉妮婭接過了次級核心。
光芒在她手中湧現,四枚次級核心中蘊含的規則全部被她改寫,霧流轟然倒卷,向著白金漢宮的方向湧去,app的領域壓倒了死亡的規則,覆蓋了整個倫敦。
四周的景象坍塌成萬千碎片,身後環抱著她的人也漸漸從孩子向著成年人變化,胸膛從單薄變得寬闊,腹肌一塊塊從面板下凸顯,手臂繃緊出分明的肌肉線條。
至始至終傑森都沒說話。
拉妮婭不太敢去看他的表情,只好假裝沒看到,等聲帶恢複,她轉頭問阿提拉:“你為什麼沒有受到規則影響?你看到夏洛克了嗎?”
阿提拉回答得很隨意:“我們中途分開了,很遺憾,不過他似乎有更感興趣的事。”
他們重新回到了倫敦的街道上,進入前四周盡是霧氣,但領域成型之後,霧氣漸漸消散,拉妮婭也看到了夏洛克——他坐在牆根下,倚著牆柱,雙目緊閉,彷彿疲倦之後沉沉睡去。
拉妮婭確認他還活著,稍稍放下心——【倫敦陷落】比她想得要兇險太多,之前她甚至沒有餘裕去想其他人能不能活下來。
伯勞插在拉妮婭手邊,拉妮婭伸手夠不到,只好推推傑森的胸膛,想讓他把自己松開。
禁魔領域已經沒破除,死亡規則也被壓制在了死人之國和中庭重疊的白金漢宮,接下來他們只要去解救法師等待援兵就好,論如何封鎖重疊通道,那些法師總比他們這群半吊子強。
好半晌,勒著她的手臂終於慢慢松開,傑森率先站起身,拉妮婭扶著他的手臂站起來,忽然他低下頭,嘴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
“你比我混蛋多了。”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灼熱的氣息一路沿著耳後掠過,燃起一線燎原的火,拉妮婭陡然瑟縮了下,反手捂住耳朵,下意識看了傑森一眼。
他眼底兇光熾烈,燃燒著沖天的怒火,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敵。
就在這時,嘶啞的吼聲從城市中央傳來,聲波沖擊著濃霧,建築物在吼聲中瑟瑟震顫。
拉妮婭猛地回頭,手指握緊了伯勞。
“他來了。”一旁的阿提拉說。
拉妮婭轉過頭:“誰?”
“恐怖啃蝕者,惡意的化身。”阿提拉凝望著吼聲傳來的方向,“北歐神話中,世界之樹深紮在死人之國尼福爾海姆之中,樹根處盤踞著啃噬樹根的黑龍,既然兩個國度正在重疊,他必然會出現。”
他並不看拉妮婭:“在那些法師想辦法關上通道之前,尼德霍格就能從通道裡降臨,用死亡席捲中庭。”
拉妮婭瞳孔微縮。
“亡靈法師們……就是想召喚出他?”她問。
阿提拉低下頭瞥了她一眼,依舊斯斯文文:“我猜不是。那些法師信奉的是純粹的死亡,而不是某個切實存在的……生物。”
他勾唇淺笑,語氣終於露出點譏諷來:“不過這樣純粹的狂信和執念……是很容易被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