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腳,身體探向水池,想給中央區域的文字拍張照。
就在這時,拉妮婭無意瞥見水池的倒影。
——她身後多出了一張蒼白的臉。
換個人,在黑暗中驟然看到身後的臉,就算不被嚇死,大概也要思維凝滯手腳發麻,然而拉妮婭沒有這個問題,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刀光一展,瞬間向後劈出。
只聽見“嗤啦”一聲,刀刃卷開血肉,濃腥的血潑墨般揮灑開,濺了她一身。
血跡濺在拉妮婭的臉上,襯著她蒼白的臉色,彷彿某種妖異的妝容,可拉妮婭毫無反應,甚至連擦拭的意思都沒有。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身後的人,用一種不能理解的語氣發出疑問。
“麥克?”
燭光裡,她曾經的同事捂著胸口的刀痕,喘著氣,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
在他的手掌下,他的傷口正在迅速癒合,倒翻的皮肉重新合攏,凝成一道細細的紅線,紅線很快消失在森青的龍鱗下,他的身形忽然成倍地膨脹,當他抬起頭,那雙眼睛裡只剩下了猩紅,找不到半點熟悉的痕跡。
……
金屬碰撞的錚然聲音響徹殿堂。
還在黑暗中搜尋的傑森猛地抬起頭,很快捕捉到聲音傳來的方向——來自拉妮婭所在的殿堂。
怎麼回事?
——這樣的思索甚至用不了一秒,然而傑森並沒有經歷這一秒,聲音響起的瞬間,他就不假思索地奔向燭光海,當第二聲悽厲的撞擊聲響起時,他已經沖進了殿堂,將水池邊的戰況盡收眼底。
水池裡水花四濺,兩個人影立於水中,中間隔著燭光無法照亮的黑暗,他們的影子倒映在燭光粼粼的池水裡,像是在熊熊燃燒。
這個畫面定格了一瞬,下一刻,水面的倒影齊齊破碎,兩個人像是出膛的導彈猛地沖向彼此,刀刃撞上鱗片,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一秒之後,他們錯身而過,水面與池邊的光焰一同猛烈地晃動,被氣浪牽引著,如同風中蘆葦,倒向再度碰撞的兩道身影。
那已經不能說是兩個人,他們的身體籠罩在堅硬的鱗片下,燭光為鱗片鑲嵌上金色的光輝,表面遍佈凸起的骨刺鑽出鱗片的縫隙,像是鋒利的刀刃,從脊柱一路延伸至長尾,鋒利的龍翼破開空氣,掀起的氣流熄滅了大半燭光,水浪排空。
然而殿堂裡並不顯得黑暗——他們的身體流動著熔岩的光輝,如出一轍的青金色與猩紅色的眼瞳裡閃動著驚人的光亮。
這是魔神與惡鬼相互廝殺的戰場。
在高速攻擊中似乎不應該說話,然而這一次拉妮婭沒辦法安靜,她的對手在笑——或者在哭,她不知道。他的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咕咕”聲響,彷彿含著一口滾燙的巖漿,拉妮婭沒有多想,鼓動雙翼,瞬間騰空而起,緊接著一道炎龍般的熾熱火流席捲而過,點燃了一半殿堂。
在劇烈的“嗤嗤”聲中,池水被高溫急劇蒸發,朦朧的白霧在水池上彌漫,很快填滿了黑暗,像是月光下的雲海。
雲海中忽然破開空洞,子彈洞穿雲流,在鱗片上悉數爆炸!
惡龍爆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被破空的子彈擊退了半步,拉妮婭沒有浪費傑森製造出的機會,她奮起龍翼,迎著霧流沖向對方,手中的長刀狠狠鑽進對方的身軀,竟然破開了一層鱗片。
然而到此為止,她的刀刃徹底卡死在鋼鐵般的肌肉裡,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穿甲彈足以阻攔坦克,可正面全中也只讓對方後退了半步。
這種差距……拉妮婭想。
傑森借給她的長刀一次次碰撞中終於抵達了極限,拉妮婭沒能將它從對方身體裡拔出,就聽見一聲崩裂的聲響,長刀在她手中碎成了一段段碎片。
“……為什麼?”她問。
她並沒有抱著能夠被回答的期望,麥克看起來注射了血清,保持著神志清醒,然而從剛剛開始他就一言不發,只是攻擊越來越狠辣,用行動表達出想要將拉妮婭撕碎的決心。
“因為我們都太弱小了。”麥克說。
他分明是以敵人的身份在說話,每一次貼身都在試圖給拉妮婭製造傷勢,可他的語氣卻寡淡而平靜,甚至在平靜之下還有些悲傷。
拉妮婭堪堪抵住他襲來的利爪,後背已經重重撞上了池壁,水花起落,她聽到麥克輕聲說:“我們都只是哥譚的犧牲品,安妮是一個,我是又一個。”
“那些,”拉妮婭咬牙,“都是假的嗎?”
外賣工作中的幫助,生日派對上的喜悅,後門臺階的聊天,辭職前夕的告別……她以為那些時候的心情都是真的,她甚至不知道眼下的這一幕為什麼發生,麥克不是普通人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黑山羊的巢xue裡?為什麼他會注射龍血?
差距確實存在,拉妮婭不確定是因為什麼,但是麥克的龍化比她更徹底,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勝過她一籌,和之前紐約時的分部負責人不能相提並論,就算是她,在各種app和融合帶來的加成下,也只能堪堪對抗。
有幾次碰撞,她都是處於防守狀態,否則會被對方一爪洞穿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