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益眯起眼,語氣明顯有些不悅:“你什麼意思?”
程曦輕出口氣,將目光瞥向一旁的清潭道:“玉京與大安這場戰事,死傷無數,多少無辜百姓家破人亡,據奴婢所知,後宮中就有不少宮人的親人,到現在都了無音訊,而她們,每天還要對主子百般賠笑,仔細做著手裡的活,不敢怠慢一絲一毫。”
林楓益蹙眉道:“你竟拿本宮與那些奴才做比?”
“奴才也是人吶,罷了,不說他們,就說當今聖上,先皇與太後皆逝,兄弟幾人,如今只剩下福王,可陛下依舊日理萬機,憂國憂民。”
沉吟了片刻後,林楓益挑起眉梢,上前一步微怒道:“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妄議父皇。”
程曦慌忙垂下頭,後退一步道:“奴婢一時心急,殿下莫要怪罪。”
傻丫頭,她這番話都是在為他著想,他怎會怪她,林楓益默嘆一聲,語氣一下軟了:“抬起眼來。”
程曦朝上翻著白眼。
林楓益嚇了一跳:“你,眼珠子給我放回來!”
接著眼前又出現一雙鬥雞眼。
林楓益瞬間哭笑不得,程曦也勾著唇角笑出聲來。
二寶忽然聽到園內傳來一陣笑聲,忍不住伸著脖子張望了一番,蹙眉舒展道:“唉,果然還是索吟姑姑有法子。”
林楓益使勁兒捏著程曦的鼻子嚷道:“叫你笑!”
“啊!不笑了不笑了,二殿下快松開,疼!”
林楓益松開手時,程曦的鼻頭已經紅了,眼淚都快要溢位來了。
再看林楓益,方才那短暫的歡笑,又被一雙陰鬱的眸子所取代。
他轉身向水潭邊走去,坐在了一塊青石上,拍了拍空餘的地方,輕聲道:“能陪我坐會兒麼?”
程曦靜靜坐在他身旁,隨著他的目光,一道看向夕陽下那片閃著橙光的水面。
“她還是拋下我了。”
林楓益口中的“她”,定是指欣貴妃。
程曦心裡無比愧疚,雖然她沒有參與謀害欣貴妃的事,可為了幫羅晶,那染了花椒的絹帕之事,她選擇了隱瞞,說到底,她與這件事也脫不了關系。
程曦覺得肩膀一沉,林楓益像個孩子一般,歪著頭靠在她肩上,程曦剛想躲開,卻看到手臂上的衣袖,被幾滴淚水淋濕,他哭了麼……
不知怎地,程曦覺得心裡被人猛揪了一下,這樣的林楓益,叫人心疼。
他低聲自語著:“我以為是我不夠好,所以她厭惡我,嫌棄我,我便拼命練字,讀書,習武,一樣都不落下,可每當我拿著大傅都誇贊的習作讓她過目時,她看都不看一眼,便極為敷衍地點點頭,甚至連話都不想與我說……”
肩上之人微微顫抖,鼻中輕吸了幾聲。
一次,他見林楓志因為偷懶被燕妃責教後,他眸子瞬間一亮,心下道哪怕母妃訓斥他,也是好的,總比不理他強!
雖然還是沒有得到心中所期望的那般在意,可母妃看他時,不再是漠然的面無表情,他從她面上看到了情緒,一個母親與孩子的情緒。
所以自那時起,年幼的林楓益便決定,再也不去爭做一個好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