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好幾年沒被他爸這樣教訓了,印象中最後一次還是高二那年把雲天賜給打哭了的那回。
“我給你面子,你給老子面子嗎?”花爸手操著拖鞋氣呼呼的說道,還指了指雲天賜爸媽:“又有給你雲叔雲姨面子嗎?他們當初背井離鄉來到這裡安家,把天賜保護的好好的,你倒好,喝了點酒就給人家全捅出來了!”
還是在人多口雜的同學聚會上!恐怕明天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沒喝酒……”花年試著解釋,然後被他爸狠狠瞪了一眼。
“你沒喝酒?”花爸看著滿身酒氣的兒子。
“呃……我是喝了酒,但我很清醒。”花年改口道,給四個長輩說著:“現在社會越來越開放了,大家會理解的,而且比起犯法弄那些假的證件,咱們不如實實在在的跟人家說清楚,還來得心裡坦蕩。”
花爸拿著拖鞋本來想罵,但仔細想了想兒子的話,便不吭聲了,然後回頭看了眼老友夫婦,見他們倆都眉頭緊皺,便暗嘆一聲,又去看雲天賜了。
“天賜,你也是這樣想的?”花爸問道,從剛才就看到這小子一身優哉遊哉,根本沒有秘密被曝光後的恐懼與害怕。
“這事就是我先說出去的。”雲天賜不吃大棗了,擺正了幾分面孔,“我已經不想再遮遮掩掩的過日子了,這個孩子是我的,也是花年的,那麼他就得記在咱們兩個人的名字底下,誰都不能搶走他。”
“你就是不高興給他弄一個假的代孕母親。”一直沉默不語的雲爸終於開了口,嚴厲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訓道:“你不高興你跟我們說啊,我們可以再商量找找辦法,你這直接就給說出去了,你想過以後的日子嗎?”
“我想過。”雲天賜與自己的爸爸對視,目光筆直且毫無退縮:“而且想了好多天,我知道這條路很難走,所以遲遲沒有跟你們商量,但今天晚上我終於想通了,我管前面是懸崖還是峭壁,只要我雲天賜想過去,就是沒有路我也要自個建一條出來!”
雲天賜說的抑揚頓挫,他爸卻是氣笑了:“還建一條路,你完全沒有長大,還是太天真了。”
“不是我天真,是爸你太逃避了!”雲天賜大聲反駁著他爸,眉頭皺著:“雙性人的比例並不低!美國每年就有幾千個雙性新生兒出生!中國人口還是美國的好幾倍呢!你說咱們國家雙性人有多少?你自己去百度查檢視!他們有雙性人超模!有雙性人奧運運動員!你看他們有過的很悲慘嗎?是咱們沒膽!大家都不敢說!全都他媽像不能見光的蟲子一樣活在暗處!覺得有這種身體就是恥辱!但這不是恥辱!我們也是人!我們也有感情!也有家庭!也有朋友!憑什麼別人能正常的結婚生子到我們這兒就得想方設法的掖著?”
雲天賜有些激動了,讓跪在他腳邊的花年忍不住擅自爬了起來,安慰的去拍撫他的背,而雲爸雲媽聽了都變了些神色,他媽媽甚至微微紅了眼眶。
屋內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重起來,雲天賜知道自己讓他們難過了,但他真的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他想要改變。
“爸,媽,我知道你們很愛我,但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年代了,我也不是一個軟弱無力的小孩了。”雲天賜放緩了聲音,露出一抹頗為苦澀的笑:“魯迅先生也說了,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如果誰都不願邁出第一步去開闢,那麼路也就不會有。”
花年抓住了雲天賜的手,也認真的看著雲天賜爸媽,向他們保證:“我也會陪在他身邊的。”
還抓著拖鞋坐在那兒的花爸看著兩個年輕人,又扭頭去看老友夫婦,他沉思片刻,把拖鞋穿回了腳上。
“天賜說的對,時代不一樣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人還是比咱們這些老一輩的敢拼一些。”花爸說道,然後從兜裡掏出了煙來,不顧花媽媽的注視,點燃了叼進嘴裡,用力吸了一口,繼而說道:“既然事情都說出去了,如今網路又這麼發達,我估摸著訊息已經傳開了,與其在這兒糾結不如去積極準備對應,咱們也不是沒能力的人,再說本身做代孕也會被人指指點點,這一搞不僅堵住了那方面的流言,那小娃兒也能光明正大做咱們孫兒了,以後接送小孩時腰背兒也直,我看,挺好!”
煙霧在空氣中飄飄渺渺的散開了,一如雲天賜和花年那顆輕鬆了的心。
很好,花爸已經站到他們那邊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眼底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其實我們有幾個同學是做媒體相關的,有認識電臺的人也有微博大v,我和天賜已經讓他們去寫相關新聞了,還聯絡了網路營銷公司,掌控流言風向並不難。”花年不急不緩的說道,然後看向他爸:“還有爸,拜託你一件事。”
花爸贊許的看著自己沉穩而又淡定的兒子,無比幹脆:“說,需要多少錢?”
他花建國沒啥本事,就是錢多!
“不是。”花年一臉肅穆:“別抽煙,對你孫子不好。”
“……”花爸臉孔抽了抽,繼而默默把煙給熄了。
然後三人又看向另外三人。
溫和的花媽媽率先說道:“醫院方面我會聯系那幾位專家聯合擬出解釋通稿的。”
花爸點了點頭,又看向自己的好友,一臉冰霜的雲爸摘下鼻樑上的眼鏡,輕嘆一聲,也說道:“我待會聯系幾名律師,看看能不能在法律方面幫點忙。”
而拿著紙巾抹淚的雲媽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個欣慰又高興的淺笑:“我認識很多富太太,裡頭有媒體也有政商界的人。”
至此,所有人立場一致。
就是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