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師陰在心中說著:是啊,這樣的姑娘,怎麼能不討人喜歡?
“趁熱吃啊。”郝瑞對山師陰說著,“別看攤頭不大,小霞的手藝可是不錯。”
“不急。”山師陰卻未急著動筷,“我倒是好奇,周圍那麼多空位,大叔為何特意坐我這座?”
小攤共有三桌,明明有一張空桌,這郝瑞卻特意坐到山師陰面前,其中緣由,確實令人玩味。
郝瑞看了眼丹霞姑娘,露出森森白牙,“我剛剛就說過,因為你這人面生。”
“小子。”郝瑞冷冷說著,“我勸你不要對小霞打什麼歪主意。也不要在這條街上做出什麼出格之事。”
“哦?”山師陰眯眼笑道:“你是她爹?還是這貼街的扛把子?”
“我既不是她爹,也不是這條街上龍蛇。”郝瑞從腰間掏出一物,拍在桌上。
官身腰牌!
山師陰面色一變,“您是,前兩日頂撞董蠻武的,郝瑞大人?”
郝瑞挑了挑眉,“董賊蠻橫!人人得而誅之!”
山師陰面色再變,憂聲說道:“在這大庭廣眾,大人可不能再胡言。”
“你們商賈之輩,便是這般貪生怕死。”郝瑞收起腰牌,正色道:“你若不言,我亦不言,天下還有何人發聲?還有誰人,敢於站出來,匡扶大燕,匡扶正義!董賊暴虐,任意擁有良知之人,見著百姓受苦,皆不會袖手旁觀,何況我等官員!官為青天之口,若連青天都灰,要官何用?”
山師陰似是惶恐,說不出話。
卻見到丹霞姑娘端著郝瑞餛飩,走到桌邊,重重一放,“哼,郝瑞叔,又在嚇唬我的客人,我若是沒了生意,那可都是被你害的。”
郝瑞尷尬一笑,“好,好,好。我不說話,吃餛飩,吃餛飩。”
說著,便是一番狼吞虎嚥。
丹霞姑娘抿嘴笑著,又去忙碌。
山師陰與郝瑞對坐,兩人皆是低頭吃食,未再多言。
倒是紅袍率先吃完,於桌上撒了幾枚銅錢,拱手道:“大人慢坐,小人便告辭了。”
郝瑞擺了擺手,山師陰起身離開。
轉過街角,山師陰頓住腳步。
楓叔現身此地,垂首說道:“這位郝大人,倒是個好官。”
山師陰回頭觀望小攤,不置評價,追問道:“查清楚了?”
“已經查清。”楓叔從袖中掏出一卷白紙,“郝瑞便住在街尾民宅,有一位夫人,一雙兒女。家中未有僕人奴役,更無護院。其人為官清廉,深受百姓愛戴。”
楓叔攏起白紙,低聲道:“少爺……”
“怎麼了?”山師陰回道。
楓叔遲疑片刻,低聲道:“我們真要殺他?你又何必執意當面見他?”
“我只是想當面確認,敢於當面頂撞董蠻武的,會是怎樣一個人物。想不到不惑之年,還有著這般幼稚想法。”山師陰頓了頓,“他或許是個好官,卻不會做官。這世道……”
夕陽之下,山師陰見到丹霞姑娘,正將邊角料,分給街邊乞丐。
她身上彷彿有光,又似淤泥之中,搖曳白花。
山師陰轉過身來,面上唯有果決,“這世道,已經沒有光了。”
夕陽垂下。
天地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