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影心裡送了口氣,卻聽見她接著說,“但是太傻。”
奧娜走近她,站在床沿,伸手撩起趙影面頰邊被汗水沾濕的發絲,悠悠地說:“能離開這裡,為什麼不走?陸如果愛你,無論你在哪裡,他都會找你。如果不愛你,就算就在身邊,也不過是空氣。”
趙影緊張得屏住了呼吸。奧娜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啊,誰知道她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愛你。”
趙影心一驚。
可奧娜臉上還是那個淡漠的笑容:“他再怎麼演也沒有用,女人對愛的直覺,比對危險的直覺還要敏銳。”
趙影全身都戒備著,雖然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奧娜的對手,但如果形勢到了那一步,她也不可能束手等死。
奧娜撥弄她頭發的動作溫柔極了,“你緊張起來像只貓,跟阿蘇可真像……”
又是這個阿蘇……
“總之,你等我的安排就好。”奧娜笑笑松開手,“這是你離開的唯一機會。”
趙影問:“為什麼?”
“因為你像阿蘇,”奧娜輕嘲地笑著說,“或者……因為我知道自己跟陸靳泓沒有可能。”
直到在窗邊,看著寨子裡人仰馬翻的一頓忙碌,人群聚集在碼頭,又隨著船隻逐漸離開,營地裡重新恢複平靜,趙影才有時間靜靜地思考奧娜的話。
她是真的因為愛,才想成全嗎?
趙影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居然開始試圖相信奧娜的話——如果放在從前,她壓根連一個字眼都不會相信。
奧娜確實對她很好,超出了趙影的理解,甚至讓她忍不住給與相應的信任。
這是陸靳泓最擔心會發生的情況,也是趙影最怕看見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袋裡甩出去——奧娜是什麼人?像她自己說的,她聽過的謊言比趙影聽過的歌都多。
對這樣的女人,怎麼能信任。
趙影從輪椅裡站了起來,雖然腿上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仍舊隱隱作痛,但事實上她已經可以走動,只是在陸靳泓的授意下,為了減少阮鄭輝等人的防備才始終裝成需要依賴輪椅的模樣。
此刻寨子裡已經沒什麼人,趙影試著扶牆走動,果然還是能走的,只是……慢如蝸牛。
大鐘不知去了哪裡,趙影轉著輪椅在寨子裡走動,一路之上幾乎沒有遇見什麼人,偶有幾個,也都行色匆匆,沒空多搭理她。
這種情形持續了整整一天。
趙影獨自坐在之前大鐘曾經帶她站過的高地,那裡可以將碼頭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傍晚涼風陣陣,碼頭寂靜無聲。
無論陸靳泓還是奧娜都沒有回來,對於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趙影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能將阮氏的軍|火庫連鍋端,最遲不過今夜,獵牙的人也會突襲寨子,將組織裡剩餘的人員,包括她,一併捉拿。
所以,要麼等著陸靳泓回來,要麼等著獵牙突襲隊來,總之,此時此刻,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片寂靜之中,風吹草動都分外明顯。
趙影先是聽見了奇怪的風聲,彷彿是打著旋從空中傳來。
她抬頭看天,晚霞如血,寨子依崖而建,根本什麼也沒有。可緊接著,風聲越來越響亮,她終於聽出那是什麼,頓時熱血上湧——是直升機!
果然,不消一會,半空中出現了一架黑色直升機,從機身投下的軟繩,身穿黑色戰鬥服的人陸續順著繩索向下……
趙影心頭狂喜。
突襲隊來了——陸靳泓那邊一定是成功了!
寨子裡為數不多的留守人員,自然也發現了不速之客的到來,沒過幾分鐘,整個寨子裡就充斥起無序而驚心動魄的木倉聲與吶喊。
“軍方來的時候,你記得不要做多餘的動作,乖乖地被帶回去就好。”
陸靳泓的話彷彿還在耳畔,以至於當持木倉的黑衣人向輪椅上的趙影走來的時候,她冷靜得幾乎不正常,眼中甚至還隱隱帶著興奮的光。
直到——
迎面而來的人,突然用一塊潮濕的黑布,捂住了趙影的口鼻。
激烈的氣體瞬間充斥整個大腦,中樞神經很快就被抑制,意識陷入混沌前的那一秒,趙影看見那人伸出的手臂上,刻著一隻狼頭。
……華國軍人不許紋身。
這是趙影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