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鐘意合上眼去,一顆心愈發沉了。
……
沈安失魂落魄,癱坐在地,從午後到傍晚,再到此刻半夜,不知在莊園裡呆了多久,連人都有些僵了。
莊園外有馬蹄聲傳來,他從呆滯中驚醒過來,轉過脖子去看,卻見沈複風塵僕僕而來,瞥見他孤身癱坐在地,迎上前來。
沈安心中忽然生出幾分難堪來,還有些無地自容,目光一轉,下意識想尋個地方,躲開他時,沈複卻已經到了近前。
“大哥,你怎麼會在此地?”在此見到沈安,沈複有些詫異:“我聽人講,阿意到這兒來了。”
他目光略過莊園裡那些雪人,有些柔和的道:“她也真有閑心,叫人堆了這麼多,不知有沒有自己動手,仔細凍傷了手。”
沈安聽得心中酸澀,面龐也僵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沈複見他如此,心中倒有些奇怪,側目去看,便見內室裡一片昏暗,不曾掌燈,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便問道:“大哥,阿意呢?怎麼不見她?”
“阿意她,她……”沈安忽然掩面,長長吸了口沁涼的空氣,道:“幼亭,我有些話要同你講……”
沈複從他曖昧難言的態度中,察覺出幾分不安,目光在他青冷的面龐上一轉,道:“天寒地凍,我們到內室去說吧。”
沈複僵硬的說了句好,便同他一道進屋,略經躊躇,終於將自己如何被人糊弄,騙到了陳國公侯君集的船上,又是如何被人鉗制,受其所害的原委講了,最後,才含糊的提了鐘意之事。
“幼亭,我並非貪生怕死,而是為了沈家,為了安國公府考慮,”在沈複冷凝的目光中,他艱難道:“阿爹徵戰沙場,死裡求生,才掙得公府榮耀,若因此而丟失,我百死難贖其罪,還有何顏面見他?即便死了,也無臉去見列位先祖。”
內室裡炭火因久久沒有人舔,已然冷了,沈複長吸口氣,便覺心肺之中似乎也進了寒霜,冷的他險些說不出話,連口舌都凍住了。
“大哥,”半晌,他才一字字道:“所以,你便將我的妻子獻給秦王,以求偷生嗎?”
“不,我沒那麼想過!我知道你捨不得阿意,怎麼會這麼做?”沈安顫聲道:“我跟秦王約定好了的,他只求一夕之歡,我沒想到他會不講信用,帶阿意走,我也不知道他會這麼做啊!”
沈複看著面前這張與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孔,只覺一股火氣自心中燃起,燒的他五髒六腑都在作痛,眼眶發熱:“難道你用一夕之歡來換自己平安,便可以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嗎?你有沒有想過,這對阿意而言,又意味著什麼?她經受那些屈辱時,會有多生不如死?”
“可她最起碼不會死,沈家也能保全啊,”沈安怔怔的看著他,道:“我知道我對不住阿意,可這也沒辦法,即便當時難堪,事後睡一覺,醒了不就都過去了嗎?”
“醒了就什麼都過去了?”沈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怒不可遏道:“大哥,你有沒有心肝?!你又是怎麼心安理得的說這種話的?!”
“我,我也是為了沈家好……阿意也是沈家的媳婦,為沈家犧牲一些,她能體諒的,”沈安心中酸楚,還有些難掩的驚懼,他道:“幼亭,難道你會因此而嫌棄她嗎?”
沈複死死的盯著他,雙目赤紅,半晌,倏然笑出聲來,那笑聲蒼涼,還有些悽楚:“沈家有你這等子弟,才是祖宗不佑!我與你這種人是同産兄弟,亦是奇恥大辱!”
沈安身體一震,無言以對,雙手掩面,痛哭起來,
沈複牙根緊咬,霍然轉身欲走,沈安慌忙拉住他,道:“幼亭,你做什麼去?”
“我去秦王府接阿意,”沈複雙目閉合,潸然淚下,痛苦自責道:“我答應過阿意,會照顧好她的,她孤身在那兒,必然怕極了……”
“她被秦王帶走了,你怎麼可能接的回來?”沈安拉住他,雙目瞪起,急躁道:“過去這麼久,阿意想必已經……事情若是鬧大,於你,於沈家又有什麼好處?阿意還有臉面活下去嗎?”
“有我在,我會照顧好她的,大不了我辭官不做,帶她離開長安,也遠離那些是非。”沈複冷冷看他,道:“大哥,你沒有心肝,不知廉恥,我有。”
“幼亭!”沈安扯住他衣袖,不肯放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難道,你要我死嗎?!”
沈複回身,正對上他的面孔,一字字道:“大哥,這不是你該為自己愚蠢所付出的代價嗎?!”
“幼亭,我是你的兄長,我們是親兄弟,從小到大,我對你如何?”沈安怔怔看著他,眼淚蜿蜒流下:“你小的時候,去假山那兒玩,險些送上邊摔下去,是我接住了你,腿上留了小臂長的傷口,為此險些變成瘸子……”
“我一直以有你這樣的弟弟為傲,我見你有出息,比我自己出人頭地都高興,”他落淚道:“幼亭,秦王喜歡阿意,他說會娶阿意做正妃,她會過得很好的。”
“難道你就這麼鐵石心腸,一點也不為祖母和阿爹阿孃著想,非要我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