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有折沖府軍加入賑災行列,有他們襄助,進度遠比先前要快,鐘意隨即令人快馬通傳沿線諸州,皆可效仿。
此法一時風靡,且傳之後世,以為常例。
……
鐘意在丹州停留的第三日,朝廷的文書便下來了。
李政上疏皇帝,以漢朝時候賈讓之策為綱領,遷徙部分民眾,令黃河改道,避高趨下,再在中游開渠引水,分洪、灌溉之餘,又可發展航運,倘若北境起事,軍士乘船前往,未嘗不是一條捷徑。
其中附屬了他這些時日以來令人走訪黃河諸州,考察地勢民情之後所得出的詳盡數字,極為可信。
先前鐘意在驛館中遇見宗政弘,想也是去籌措此事。
皇帝見了這份奏表,連連稱善,令有司研討,最終決定施行,發往黃河諸州去。
“秦王殿下果真不凡,”羅銳翻看那份文書數遍,心中敬佩,笑道:“這法子確實有效,未必能徹底消除隱患,然而至少可保百年安泰。”
“能生效最好,”那文書鐘意也看過,聞言感慨道:“黃河決口,受害的終究是天下黎庶,前朝紛爭十數年,好容易太上皇建國,海晏河清最好。”
羅銳轉目看她,笑容溫和:“居士是慈悲人。”
鐘意搖頭道:“但盡所能而已。”
到了五月初,丹州偶有降雨,但局勢已經被控制住,漸漸往好的方向回轉。
鐘意早就換下道袍,改了男裝,尋常人自然能看出她是女子,然而騎馬行事,卻便宜許多。
這日午間,她與羅銳一道視察堤壩,見大河滔滔,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
“元崇,我這些時日翻閱典籍,見光武帝劉秀在時,便有人曾提議役水而舂,透過水力軸撥動碓杆工作,又或者依靠水的自重工作,名之槽碓,只是多半引用山溪或泉水,效率不高。”
鐘意突發奇想,道:“黃河濤濤,若是借用此力,有能做多少事情?”
羅銳從沒有生過這等念頭,然而細細考校,卻覺有理,心中喜意還未升騰起,旋即落下,有些傷神:“從無到有,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更別說你我從沒有涉獵此道。”
“這有什麼要緊?”鐘意倒不氣餒,含笑道:“我們不能做,卻有其餘人能做,世間能工巧匠那麼多,工部奇才亦不在少數,怎麼會做不出?”
她眉梢微挑,意氣風發道:“或可以爵位或重利誘之,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
羅銳聽得頷首,道:“那便請居士上疏長安,叫朝堂諸公去勞神吧。”
鐘意莞爾道:“我也只能出出主意,至於勞心的事,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
羅銳亦是含笑,正待說句什麼,卻見遠處有人飛馬而至,到近前停下,馬匹嘶叫聲中,道:“居士,有客來訪,請您速歸!”
鐘意心頭一跳,道:“是什麼人?”
“天策府長史宗政弘,與天策府司馬蘇志安。”
鐘意眼睫微垂,道:“知道了,我這便去。”
……
數日不見,天策府長史宗政弘似乎憔悴了些,面色蒼白,神情難掩倦怠,見了鐘意,向她一禮。
鐘意受了,卻沒說話,目光一轉,去看他身側的蘇志安。
他看起來比宗政弘年輕些,但絕對比李政年長,不知是發生了什麼,面上有些淡淡的焦慮,整個人顯得有些急躁。
重活一世,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而事實上,即便是前世,她也只是見了蘇志安幾面而已,但無論是那僅有幾次的會面,還是他明裡暗裡施加給她的影響,都叫她對這個人的觀感十分不好。
她又不是賤骨頭,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敵視自己的人?
相較之下,宗政弘都要退避一射之地。
“無事不登門,”鐘意進了前廳,道:“二位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此來是有事相求,”看蘇志安神情,事情應該很急,然而宗政弘的語氣仍舊不急不緩:“志安先前被派往荔州治水,然而前幾日,其地忽降大雨,局勢難以控制,雖有當地軍士協助,仍力有未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