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口氣,道:“罷了罷了,早些歇下吧。”
……
這場雨來的聲勢浩大,渭水暴漲數十尺高,京兆府憂心忡忡,而臨近黃河的華州、同州,更是膽戰心驚,唯恐黃河因此決堤,生出一場浩劫來。
皇帝傳了幾位宰輔入宮議事,道:“暴雨連綿,朕也恐堤壩不穩,正該令人前去勘察加固才是。”
何玄道:“只怕天公不作美,暴雨不歇,人力不能及。”
李政在側,皺眉道:“這幾日,是不是有些回暖了?”
皇帝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神情愈發不好。
天氣回暖,江河冰融,黃河興許馬上就會迎來春汛,這對於時下情狀而言,委實是雪上加霜。
“堵不如疏,”李政自請道:“父皇,兒子想請纓,往黃河沿線諸州去。”
“也好,”房玄齡頷首道:“秦王殿下素有聲威,又有才幹,足以號令黃河諸州,令他去處置此事,最為得當。”
皇帝卻有些猶疑。
驟雨至今未停,誰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李政若去了,倘若黃河決堤,哪怕與人無尤,也會被言官抨擊無能,這對他而言,絕不是一件好事。
李政卻已跪下身,堅決道:“兒子願往,請父皇準允。”
他這樣堅持,幾位宰輔也出言贊同,皇帝不好再反對,頷首應允此事,待眾人散去,才沉了面色:“事關重大,你怎麼敢主動請纓?倘若黃河決堤,又該如何?”
“不然呢?”李政平靜道:“驟雨未歇,天氣回暖,黃河很可能會決堤,沒人敢承擔這個可能會到來的惡果,所以就坐視境況惡化,最終不可收拾嗎?”
“倘若如此,那才真是罪過。”他道:“父皇,你願意見到一個這樣沒有擔當的兒子嗎?”
皇帝默然,輕嘆口氣,忽然道:“我聽說,懷安居士打算往綏州去,你不會是想借機去找她吧?”
“當然不是,”李政不露窘迫,坦然道:“國事當先,私情為後,我若前往黃河諸州主事,便該親自勘察水勢,計量存糧,再令官吏各司其職,準備疏散庶民,屆時只怕連閤眼的功夫都沒有,哪有餘暇顧及兒女情長?”
皇帝有些滿意,頷首道:“總算沒昏了頭。”
……
天降大雨,自然無法趕路,好在驛館中條件不差,日子倒也過得順心。
第二日下午,雨勢漸漸轉小,自瓢潑大雨,轉為淅淅瀝瀝,及至晚間,便徹底停了。
雨後空氣清新,鐘意起了興致,同玉夏玉秋一道往驛館門外走動,身上道袍顯眼,索性換了家常衣裙,也略微自在些。
陳度帶人出去探看回來,見她在門外,便道:“居士,明日便可趕路。”
鐘意笑著應了聲好,又令人去收拾行囊,準備明早出發,話剛說完,便聽馬蹄達達,聲如雷鳴,初入耳時相隔甚遠,再細聽,卻似到了近前。
陳度只聽聲音,便贊道:“好馬,好騎術。”
鐘意微微一笑,退到驛館門前,讓開了道路,側目去看,卻見那行人已經到了近前,為首者緩帶輕裘,腰佩長劍,英氣襲人。
正是李政。
他也瞥見她了,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微微頷首,算是招呼,旋即與一眾扈從飛馬離去,消失在雨後的夕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