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心道自己還不知何時回京,這個“有期”,便更不知何年何月了,面上卻不顯露,同樣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李政當真不曾糾纏,讓開道路,示意他們通行。
清早自宮中趕到城門口,居然就是為了說一句話,再送一枝柳。
鐘意把玩著手中那根吐了新芽的柳條,有些意動,又有些嘲諷。
這些撥動人心的事情,他做的可真嫻熟。
秦王對自家居士有心,玉夏玉秋都是知道的,是以並不奇怪,至於趙媼,常年待在崔氏身邊,未必沒有聽到風聲,卻也只是含笑,並不問越矩的話。
鐘意便這樣沉默著,一路出了長安,再過雍州。
……
還沒出正月,天卻下起雨來了,勢頭還不小。
鐘意幾個女眷留於馬車之內,尚且無妨,隨行扈從卻不成。
鐘意見雨勢漸大,便掀開車簾,道:“附近可有驛館?不妨先去修整歇息,若受了涼,怕是要生病的。”
“居士體諒,”為首之人乃是昔年越國公的舊部,姓陳名度,聞言謝道:“前方不遠便有驛館,便去那處歇息,待到明日再趕路吧。”
馬車內有傘,幾人撐著進了驛館,扈從們有人去安頓車馬,陳度則去同驛館官吏接洽,安排房間飯菜。
越國公府的牌面不小,更別說鐘意身居侍中,有宰輔銜,驛丞不敢輕視,親自引著往上院去歇息,又吩咐人備了熱水與吃食來。
“博敞高明,倬然其閎,沈深奧密,杳然其堂室。”
鐘意思及自己從前見過的驛館記述,再見驛丞令人奉上的各式精緻吃食,道:“我還當驛館會清苦些,不想竟不比京都差。”
“因是剛出西京的緣故。此地毗鄰長安,招待各地往來官吏,正是門面,哪裡會差?更別說居士是這樣的身份。”
趙媼經驗豐富,笑著解釋道:“自西京長安,至東都洛陽,沿路上的驛館都不壞,各地吃食都有,廳堂也大氣,聖駕時常往東都去,那沿路之間,光行宮便四五座呢。”
“果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鐘意聽得入神,道:“還是要四處走動,才能增長見識。”
“居士折煞我了,”趙媼笑道:“活了一把年紀,要連這些都不懂,怕沒臉見人了。”
正如她所言,這驛館之中諸事妥帖,並不比長安遜色。
窗外驟雨未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好在他們不急著趕路,鐘意囑咐陳度,叫人給扈從們煮些姜湯避寒,往內室沐浴更衣過後,便靠在窗邊出神。
玉夏去鋪了床,道:“天色不早了,居士,還不歇息嗎?”
“不急,”鐘意將窗戶推得大了些,便覺細碎雨水打在她手上,她道:“我見這場雨勢頭不小,明早怕也難以趕路。”
“也是,”玉夏道:“往年的春天,少有這等大雨。”
玉秋自外室進來,唏噓道:“我方才上樓,見驛丞正吩咐人張貼通緝令呢。”
鐘意順勢問了句:“通緝誰?”
“蘇定方,前些日子居士還提過的。”玉秋道:“高昌兵敗,他是主將,潛逃至今都沒有找到呢。”
她不提,鐘意都有些忘記這事了,誰能想到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年少時也曾有過這種劫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