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周唐氏笑容卻一滯,轉而滿面憂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弟妹不知……我與一雙兒女此次來長都,一是為了拜會姨母,二是……婆婆她上月已去世,我是來報喪的!”說到這裡,更是淚如落雨,像是怕大太太笑話,趕緊扯了帕子擦拭。
周老太太去世了。
大太太心中一緊,再說送的話卻也不好說出口了。
“居然發生這種事!”她假意思慮一番,才道:“既是這樣,那周嫂嫂先等一等,我再派個媽媽去含頤院瞧瞧,嫂嫂先坐下喝茶。”
聽到大太太鬆口,周唐氏恢複了些笑容,連連哎哎兩聲後坐下了。
.........
周唐氏和香月跟著大太太跨進內角門,又穿過迴廊,從夾竹道一路進了含頤院。
一路上有不少丫鬟,皆是穿著精細,模樣俊俏,雖然疑惑這位荊衣打扮的婦人身份,但見了大太太依舊恭恭敬敬地行禮。
進了含頤院,穿過院子,進了外室。
外室裡有個模樣清麗,穿著海棠色繡花褙衣與同色褶裙、穿戴都十分珠光寶氣的丫鬟一見了來人,先是款款行禮:“大太太。”大太太頷首,她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正東張西望的周唐氏,又才接著說:“老太太這會才醒,方才聽袁媽媽說了事兒,已然清醒了幾分,大太太快進去吧。”
雲竹掀了簾子,大太太面色不定,帶著周唐氏與香月進了門。
孟老太太正坐了起來,後背靠著五蝠繡雲大引枕,面色似乎不太好看,而屋裡只有秋霜在旁伺候。
孟老太太注意到了跟著進門的兩人,抬眼看去。
周唐氏拉著香月“撲通”跪下了。
“姨母!”
孟老太太面色不定,說不好是個什麼心思。
周唐氏又拉過香月示意跪下磕頭,香月依著母親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叫了一聲“姨奶奶。”
周氏見孟老太太只是點頭,卻沒有其他大的任何動作,眼珠轉了轉,趕緊抬頭道:“姨母,你可知道,婆婆她已然去世了!”
孟老太太這才長嘆一聲:“方才袁媽媽來說過了......你婆婆是怎麼去的?”
周唐氏又哽咽了聲音,扯了帕子揭淚,好半天才緩過來回話:“自從與姨母斷了聯絡,婆婆也自知愧疚,不但不來上門,也不允許我們上門探望......我丈夫又是個沒本事的,一家五六口人全靠僅餘的幾畝田過活,到了去年,家裡為了供養揚兒的鄉試,婆婆甚至將她的首飾變賣作了銀錢.......家裡生活也不好,一年更是吃不上幾回肉......加上婆婆一直有心病在身,常年鬱結,請了大夫也是無藥可醫,只說拖著多久是多久,就在上月終是撒手人寰了......”
“好歹湊了錢將婆婆的白事辦了,家裡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我這才將家裡最後剩餘的錢揣上,帶著一雙兒女來了長都,”周唐氏將眼淚抹去,頗為窘迫地說:“都到了這裡,也不怕告訴姨母,我帶了他們兄妹倆住在西城府的雲來客棧裡,今夜也是沒有錢再用飯住宿了,若姨母不收留,我們母子三人就得流落街頭了......”
報喪只是個由頭,來孟府混吃混住才是真的。
大太太忍不住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