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娘猛然站起,襁褓從袖中滑落,在地上展開。許昭目光一凝,只見襁褓內側繡著一幅微型地圖,標註著萬獸園地牢的方位,而在地圖中心,赫然畫著一個梅花形狀的標記。
"這......這是......"縣太爺震驚。
"長生殿。"林秋娘低聲道,"十八年前,我兒夭折之地。"
許昭只覺頭皮發麻。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黑熊籠前聽到的嬰啼聲,與記憶中某個雨夜重合。那時他尚在襁褓,耳邊是母親的哭泣,以及男人冷酷的笑聲——那個聲音,竟與管家有幾分相似。
"夫人!"管家忽然跪下,"當年之事,是老爺一念之差!他也是為了宋家家譽......"
"住口!"林秋娘厲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以為換了身份,我就認不出你?當年在長生殿,是你親手將我的孩兒扔進狼群!"
公堂內鴉雀無聲。管家渾身顫抖,癱坐在地。縣太爺驚道:"你......你是當年的......"
"我是當年被調包的死胎。"管家慘笑,"本該夭折的人是我,可老爺為了面子,買通接生婆,將我與夫人的孩兒調換。後來孩兒哭鬧不止,他便......"
他忽然看向林秋娘頸間的傷痕:"夫人頸間的傷,便是當年被狼咬的吧?若不是老爺及時趕到,夫人怕是早已葬身狼口。"
林秋娘伸手撫過傷痕,嘴角泛起苦澀:"是啊,他'及時趕到',卻眼睜睜看著狼群撕咬我的孩兒。那夜的月光,比今日的還要冷。"
許昭只覺一陣眩暈。他終於明白為何林秋娘對猛獸如此熟悉,為何黑熊見了她如此溫順——原來她才是真正的馴獸師,用十八年時間,將仇恨釀成最鋒利的刀。
"所以你就殺了王屠夫,"縣太爺聲音顫抖,"還將屍體偽裝成宋清源,意圖引出當年的兇手?"
"不。"林秋娘搖頭,"王屠夫只是小卒,真正的兇手......"她忽然看向地牢方向,"在那裡,在十八年前就該死去的人,如今還披著獸皮,苟延殘喘。"
堂外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熊吼,比昨夜更加淒厲。許昭想起黑熊掌心的傷痕,想起林秋娘掌心的傷痕,忽然福至心靈——那些傷痕,根本不是抓傷,而是人為刻下的印記,為了證明他們曾是人類。
"許大人,"林秋娘忽然看向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憫,"你後頸的胎記,可曾問過父母來歷?"
許昭如遭雷擊。他下意識後退,撞翻身後的燭臺。火光照亮林秋孃的臉,她眼中泛起淚光,卻帶著釋然的笑意:"當年接生婆偷偷將你送出,我只來得及在你後頸點上硃砂。那不是胎記,是我給孩兒的印記......"
"夠了!"縣太爺猛地起身,"來人!將林秋娘收監!待找到宋清源下落,再行審理!"
衙役上前押解林秋娘,她卻忽然掙脫,撲向縣太爺:"大人!地牢裡的黑熊......它們是人!是當年被宋清源抓來馴化的人!"
公堂內一片死寂。縣太爺臉色鐵青,揮手示意衙役拖走林秋娘。許昭望著她被拖走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她裙角露出的襁褓碎片,上面"長生"二字與自己懷中的玉佩——那是師傅臨終所贈,刻著"長生"二字的玉佩——竟出自同一人之手。
卯時三刻,許昭獨自來到停屍房。他取出王屠夫的金牙,與卷宗裡宋清源的畫像比對,赫然發現畫像中宋清源的犬齒處有修補痕跡,與金牙位置吻合。也就是說,真正的宋清源......
"許大人。"
身後傳來管家的聲音。許昭轉身,看見管家手中拿著個錦盒,眼中閃過複雜神色:"這是老爺的遺物,他說若有不測,交給您。"
錦盒內是一封書信,字跡與血書相同。許昭展開,只見上面寫著:"吾妻見諒,吾已化身人熊,以贖十八年前罪孽。長生殿的秘密,望許大人查明......"
許昭猛地抬頭,卻見管家已消失不見。窗外,萬獸園方向濃煙滾滾,隱約傳來黑熊的哀嚎,以及人類的慘叫。他握緊手中的驗屍刀,後頸的"胎記"隱隱作痛——那不是硃砂,而是某種毒藥的印記,與林秋娘喉間的毒痕,竟是同一種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