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凰,這個粥你拿著,”我說,“我暫時不能吃,等過幾天好了我請你,你想吃什麼隨便你挑。”我略略頓了頓,手上卻不停下來,忙忙碌碌的,“這個床,我就這麼走行嗎,我是不是要幫人家收拾一下,我……”
我的強作鎮定終於讓田小姑娘抓狂了。她掙開我,猛地一下拉開擋簾。拉索發出吱啦的聲響,我手上的動作一下就頓住了。
“我真是受不了了,你們兩個有什麼就說什麼行不行?磨磨唧唧地看得我都要急死了。”她說著,轉身去看石越卿,“你,來都來了,要說什麼就趕緊說,就算以後你們再也不見了,現在也該說清楚,藕斷絲連是最不負責的了。”
aen在旁邊靜靜地看,難得的沒有出聲插話。然而這回卻是汐凰轉過身看他,他愣一愣,汐凰又說道:
“你看什麼看,現在不是有圍觀群眾的時候。”她說著坐到aen的床邊,“嘩”地一聲把他的擋簾拉上了,我聽到田小姑娘的聲音繼續傳出來,“床借我坐一下,我也不看,你們兩個有什麼要說的要解決的麻利點,別婆婆媽媽的。”
四周好像一下子安靜下來了。窗外的雨好像在這時候停了,我聽不到淅淅瀝瀝的雨點聲音,卻聽得到他的呼吸聲。我還是沒有抬頭去看他,目光只落在手裡的被子上,他就站在那,沒有上前,也沒有說話。
過了不知道又多久,我才開口,清一清嗓子,說道:
“那個,他們跟我說了,說昨晚給你打電話了。不好意思,我……我忘記把手機裡的緊急聯系人改掉了,給你添麻煩了……”
我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說不下去。他卻慢慢走到我面前來,即便不抬頭去看他,我也清楚地感到他的目光,還是那麼灼熱,那麼專注。
我覺得自己幾乎要不能呼吸。
“小滿,”他聲音很啞,叫了我的名字之後,又狠狠地咳嗽了兩聲,“你為什麼都不看我?”
我還坐在床邊上,眼睛固執地看著地面。他就站在我面前了,過了那麼久,我想了那麼久,他終於又站在我面前,可我卻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謝謝你能來,我現在挺好的,沒什麼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叫,忽然結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聽嶽溪說了,她說……她說你要結婚了,挺好的,我……恭喜你。”
這是我頭一回說口不對心的話,原來說心口不一的話是這樣難受。
我本來以為他要走了,然而我卻聽到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來,有些哽咽:
“沒有,小滿,伍舒安和我,我們退婚了。”
他的聲音極為嚴肅,我一愣,終於再也忍不住,抬頭去看他,驚訝道:“真的?”
他點頭。
我先前之所以一直不敢看他,就是因為我怕一看到他,我就又不是我了。他的漩渦太深,吸力太大,我怕自己一看到他,那些用左腦思考出來的邏輯也好,分析也好,就統統被我拋到九霄雲外,再次輕而易舉地淪陷,拼命掙紮也無法逃脫。
果然,我還是瞭解自己的。
他的頭發還是削得那麼短,眉毛還是那麼濃。之前外面下雨,他應該是跑過來的,沒有打傘,頭發和臉上都濕漉漉的。他的兩根龍須眉毛似乎又長了一點點,這麼久不見,卻不複從前的精神氣,蔫蔫的。他瘦了很多,下顎的稜角極有線條,臉頰都有些微微凹進去。我心裡酸得不成樣子,眼前一下子就霧濛濛的了。
我最後才凝視進他的眼睛裡,他的眼睛還是那麼黑,卻氤氳著水光。我在那裡面看到了我自己。
我在那裡面只看到了我自己。
他一直在望著我,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抬頭望了他好半晌,才慢慢說道:“所以你退婚了,你就又回來找我了是嗎?”
石越卿皺皺眉,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小滿,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先咳嗽起來。怕影響到我,他偏到一邊去,咳了好半天。
“我們說好有什麼事情一起面對的,可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說走就走了!”我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如何眨眼睛也沒有用,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出來,“好啊,你說走就走了,你現在還回來幹嘛?你別來同情我,我用不著你來同情!”
我哭著去推他,身上手上都沒有勁,軟綿綿的,他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好燙。
“不是的,不是的小滿,”他急急地說,“你先聽我說,那個胃鏡,胃鏡我們得做,必須得做,你不能……”
我甩開他。
“你管我呢?!你以什麼立場來管我?我們好像五個月以前就分手了吧,這五個月連一通電話一條微信都沒有吧?你有事情解決不了,必須要去結婚了,你就說走就走。現在你解決完了,把婚退了,又說回來就回來。石越卿,你……你當我這裡是什麼?簡易旅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