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邊走路邊去踢路上的石子。英國的小鎮特別寧靜,eastbourne靠海,七月初,海風徐徐吹來,我迎著風走,被自己的頭發迷了眼睛。
過了半晌,我才說道:“我盡力了,真的。”頓了頓,我又嘲笑自己一句,“汐凰,我真的太沒出息了。”
田小姑娘的語調提了一提。
“這怎麼是沒出息呢!這說明你是個專一的好姑娘,”她換了個調子,用她清澈調皮的語氣安慰我說,“別著急嫁,他不要你我來娶你。”
汐凰的玩笑並沒有把我逗笑,但是為了讓她不那麼擔心,我努力地笑了兩聲。
田小姑娘悻悻地說:“小滿,你現在笑得比哭還難聽。”
……
我不想哭,我為什麼要哭?
這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比賽,失敗了我還可以有下一次機會。同理,他不過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過客,不過是一場短暫得只有五個月的戀愛經歷,走過去了,我還可以再來,我還能再遇到一個人,再喜歡上一個人,再愛上一個不會隨意地就離開我的人。沒有人規定我非要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我還是會有新的生活。
到那時候,我回過頭來看現在的我,看這個在英國的一個海邊小鎮,為了一場小比賽和一個不值得再想的男人而傷心不已的我,一定會哈哈大笑,然後轉頭就將這曾經的一切忘個幹淨。
灑脫一點,我勸自己。
回倫敦的火車到晚上才有,這一趟線路要三個多小時。我無處可去,在小鎮上閑逛,溜達到海邊,聽層層疊疊的浪花拍打在沙灘上,細密的小沙子隨著波濤來回飄蕩。
我赤腳踩在沙子上,一個腳印現出來。來了一個浪再看,一切都歸於零。
那天在回程的火車上,我再也支撐不住,迷迷糊糊地想睡,不由自主地往旁邊靠,卻撲了個空。一個激靈,我這才醒悟過來,這趟車上只有我自己,我不能睡。
就這樣,我強撐著自己的眼皮,回到了倫敦。
不知怎麼的,剛剛在火車上明明困到要一覺不醒,這會兒下了車,夜色茫茫,我反倒精神起來。我想到昨晚,同馬可喝酒的時候,她說起的一句話:
喝完這一杯,回去睡一覺,然後好好練琴,好好生活,忘記那些讓我們傷心的人。
我家樓下就有一個小酒吧,晚上開到十一點鐘。我總是路過,卻從沒有進去過。然而這一天,我想到馬可的這句話,覺得她說得特別有道理。我就是需要一點儀式感,在這樣的儀式感裡,我能徹徹底底的,在自己心裡同過去,同他做一個訣別。
我要用這一瓶酒告訴自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他已經要結婚了,他並沒有選擇你,而是離你而去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氣勢洶洶地走進了那家酒吧,將書包甩在吧臺的高腳凳子上。調酒的小哥帶著三分好奇的笑意看我,我瞪著他,像是在瞪著我自己:
“請給我來一瓶vodka。”
怕自己說得不清楚,我又加了一句:
“要最烈的。”
……
最烈的伏特加很快就上來了,酒保小哥還很好心地遞給我一個裝了冰塊的小杯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選伏特加,也許是因為上回喝的就是它,印象還不錯?或許是我就想用當初想他的時候,一飲而盡的這種酒,來跟自己做一個訣別?
我倒了一杯,濃烈的酒氣沖進我的鼻腔裡,我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我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杯。每倒一杯,我就想起曾經的的一絲絲回憶,它們在我眼前像幻燈片一般閃過,猶如情景再現。
一張一張疊在一起,最後全摞成一個名字。
石越卿。
從明天開始,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過去式。我再不會為他哭,也再不要為他笑。那些回憶都隨著這些烈酒去罷,現在喝下去,過一會兒興許還會吐出來,然後再也不要找上我來了。
讓我一個人好好地重新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