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有一雙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聽到有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
“親愛的,你沒事吧?”
我抬起腦袋來,去看聲音的源頭。入眼的是個脊背佝僂的老爺爺,拄著一根柺杖,戴著老式的框架眼鏡。他顫顫巍巍地在我身邊坐下,側頭很認真地望著我。
“是家裡出事情了麼?”
我沖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坐在我身邊半晌,後來終於慢慢地站起來。我抬眼望著他,眼眶裡有些澀澀的。他看進我的眼睛裡,滿是褶皺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明天就會好的。”
我眨眨眼睛,他漸漸走遠了,背影被夕陽的光線拉的長長的。
我願意相信他。
……
汐凰她媽媽六月份的時候來倫敦看她,因而我們能一同出去逛的日子少了很多。汐凰她這個暑假不回家,她媽媽七月初回去,她想要自己呆在這邊好好練琴,八月份有一個音樂節要去參加。
而我正好七月初有一個小比賽,於是就跟田小姑娘約好,比完賽以後一起去吃大餐。
這樣一來,我又一次名正言順地把自己縮回了烏龜殼子裡。
在琴房裡混得日子久了,漸漸發現常在幾個固定的屋子裡練得也就那麼幾個人。汐凰的師姐每天就在我隔壁練琴,日日早出晚歸,令我自愧不如,於是便更加發奮圖強。一來二去,竟慢慢跟她混熟起來。
她名叫馬可,馬可波羅的馬可。
開始的時候我們還只是一起討論曲子,給對方彈,挑挑毛病。後來就天南海北地扯起來。我願意跟她聊天,是因她之前不認得我,也並不知道我曾有一個男朋友。如此一來,她就不會在有意無意之間,把我從烏龜殼子裡揪出來。
她馬上就要研二,但其實只僅僅比我大兩歲。之前遠遠地在臺上望她,只覺得遙不可及,女神一般的人物。可真的接觸起來,卻發現事實和想象總是有些差距的。
有時候她會忽然一下蹦跳著進我的琴房裡,手裡甩著一本譜子大喊:“小滿小滿!我背下來了哈哈哈!”
有時候她也會突然地垂頭喪氣起來,一步一拖地進來,蔫蔫地說:“又彈不好了……小滿,我沒啥希望了……”
我有時想,也許彈琴彈得好的人,情緒都比較容易兩極化。這樣才能真正做到隨時隨地的轉換,把每一種性格都表現得淋漓盡致。
三個禮拜一晃就過去了,轉眼就要到我比賽的日子。那是在英國南邊的一個靠海的小鎮,我得自己坐火車去。我是下午彈,因此買了上午的車票,彈完,若是選上了,就多呆一天彈決賽,若是沒選上,就直接打道回府。
馬可知道我要去比賽,非說要給我踐行,邀請我到她家去吃速凍餃子。
她住在我們學校附近的學生公寓裡面,房間裡並沒有獨立的廚房。我們於是去了學生公寓的公用廚房,拿了一口大鍋,開了從中國城買來的速凍餃子,全數扔了進去。
速凍的餃子煮出來的時候,熱氣蒸騰,吃掉之前,感覺跟現包的也沒有什麼區別。
我想起第一次到他家吃飯,也是餃子。他擀皮兒又快又好,我都要差點趕不上他的速度。我記得他將剛出鍋的第一個給了我,特別燙,我拼命地吸氣,抬頭卻看到他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笑意。
馬可用一雙長長的筷子翻滾著鍋裡的餃子。
“小滿,要不要來點酒?”
我一驚:“你有啊?”
她得意洋洋的:“那是自然,紅酒啤酒你隨便挑。”
紅酒我喝過,一點不覺浪漫,只覺得澀澀發苦。從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喝酒,我也不喝,出去吃飯從來都是兩杯白水。我也很少去酒吧,唯一一次就是juia拉著我去的那一回,我只喝了一杯小小的伏特加。
馬可看著我,眼睛裡都是小期待的模樣。
我於是說:“那就啤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