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左歡雖然和石越卿是好友,然而兩個人的性格卻天差地遠。左歡話多,又有點小幽默,我們在包餃子的時候,他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他在一邊不停地講故事,繪聲繪色的,我聽得興味盎然。
“小滿我告訴你,這個家夥在大學的時候特別能沾花惹草,你可要小心一點啊。”他瞪著一雙眼睛一本正經地同我說,“我就想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書學習畫設計圖,怎麼就能有人看上他?我最慘了,看上他的小姑娘都跑過來找我,一開始可給我高興壞了,聊了兩句才發現,這些姑娘拐彎抹角地,怎麼最後全是沖他去的啊?”
我哈哈大笑,側頭去看他,石越卿正好擀出一張皮,順手撂下擀麵杖笑道:
“你別淨在這胡說八道。”
“小滿,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可要相信我啊。”左歡指著他,沖我叫道,“這個家夥上學的時候天天板著一張臉,嚇都嚇死人。小滿你說,是不是你們小姑娘都喜歡冷冰冰的型別啊?”
我看向石越卿,他低頭專心擀皮兒,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我看得到他烏黑的短發和濃密的睫毛。
“都喜歡冷冰冰的這我不敢說,”我答道,“但都喜歡長得好看的這是真的。”
石越卿和我都笑起來,左歡瞪圓了眼睛,“小滿,你是不是審美有問題啊?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我們倆站在一起,怎麼說都是我比較好看吧?”
我將包好的餃子一個個在竹墊上擺好,端起來準備去下鍋。聽到左歡這樣問,我還真的停下來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很認真地回答:
“沒看出來。”
說罷我就去廚房下餃子去了,餐廳裡傳來左歡的哀嚎和石越卿的笑聲。
……
那頓餃子我們吃得很愉快,我一直在聽左歡講他們在上學時候的趣事。左歡比石越卿大兩歲,大學上得是清華,碩士讀得也是帝國理工,十成十的大學霸。他說話特別願意誇張,常常說著說著,石越卿就先聽不下去了,兩個人就難免要打打嘴仗。然而石越卿在這方面哪裡比得上舌燦蓮花的左歡,十次有九次都被他弄得無話可說。
我於是向左歡瞪眼睛:“我們家石越卿是老實人,你別老欺負他啊!”
左歡一臉驚詫加委屈地大嚷起來:“喂喂小滿你這也太不公了吧?!我欺負他?我哪裡敢欺負他啊,他欺負我還差不多吧!”
我們都哈哈大笑,石越卿伸手將我攬進他的懷裡。
當天晚上吃完飯,我們穿過攝政公園向我家走。路過一處噴泉小水池的時候,我們坐下來歇息一會兒。暮靄沉沉,遠方有層層疊雲交替穿梭,帶著一點點月光的餘暉,映得眼前種種如夢似幻。我挨在他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那樣寬闊,我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我們都沒出聲,過了有一會兒,我才聽到他的聲音:“小滿,我明天早上要出差去德國一趟。”
乍一聽這件事,我抬頭看他,“啊,是因為這個今天才能提早回家的嗎?”
他點點頭。
我忍不住帶了點委屈的語調問:“那你要去多久啊?”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眼神柔和,“應該會是一個禮拜吧。”
“要一個禮拜啊。”我將腦袋重新靠在他的肩膀上,雙腳在小圓石子路上摩挲著。
接著他就開始叮囑我,什麼平時練琴不能練得太晚,回家會不安全;什麼晚上不能一點都不吃東西,會餓壞胃口;還有什麼絕對不能熬夜寫論文,會把生物鐘打亂。我靜靜地聽著他說,待他終於囑咐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我嘿嘿一笑,說道:
“你別擔心我啊,沒遇到你之前的那二十年,我不也過得活蹦亂跳的麼。”
石越卿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我才聽到他輕輕說:
“小滿,我怎麼都不大記得自己以前是怎麼過的了。”
那天晚上我有點失眠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想著下個禮拜見不到他了,我就不由自主地覺得心裡失掉了一塊什麼東西,有點空落落的。
第二天是星期二,石越卿一大早就去德國了。
我睡得不踏實,早上索性爬起來,出門去跑步。不知怎麼的,下意識地就跑了那一條直穿過攝政公園的路線。等我跑到出口的那一端時,方才想起來,啊,石越卿出差了,他今天不會在這裡等我,不會帶著我去吃早餐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也開始疑惑起來,遇見石越卿之前的那些日子,我都是怎麼過的來著?
好像有點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