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剛想要再說些什麼,服務員小姑娘走上來點單。我一直在同他說話,沒有看選單,這個時候才趕忙低頭。
他點了一碗簡單的蘭州拉麵,我也一樣。點完面之後我繼續翻找選單,卻越找越皺眉。服務員小姑娘看我將選單翻來翻去,忍不住問我,“您找什麼呢?”
我問:“你們這裡怎麼沒有茶葉蛋?”
她困惑地搖頭否認,我只好作罷,有些失望地將選單還了回去。
服務生剛剛走,他就挑眉看我,“你經常吃拉麵?要的東西還挺全的。”
我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那是自然,我從小吃著拉麵長大的,大連城裡的拉麵館幾乎都跟我爹吃了個遍。”我將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我可以在五分鐘之內,連面帶湯一點不剩。”
他驚訝道:“這麼厲害?”
服務生將餐具拿過來,我將它們一一擺好,遞給他一雙筷子,“我爹吃得快,吃完就丟下我去門口抽煙。我一個人吃多無趣啊,所以時間一長就練出來了。”
石越卿拿起杯子幫我倒了一杯水,“所以是你父親把你帶大的?”
“嗯,”我點點頭,“我小時候我媽挺忙的,我爹那會兒倒沒工作。”
“那也是你父親帶你去學琴的?”
“是啊,他脾氣暴,在琴行裡練琴,我不聽話到處跑,他將我抓進屋子就是一頓狠揍,”我側頭想了想,忍不住笑起來,“現在想想真是懷唸啊,我記得那時候我嚎啕大哭,整個琴行裡沒有不認識我的人。最後前臺的阿姨猶豫半天,敲敲琴房的門說,家長,您別這麼激動,有事好商量啊。”
我模仿著那個阿姨憂心忡忡的語氣,神態俏皮,將他逗笑起來。
“還以為你從小就是乖孩子。”他說。
我也笑起來,“人不可貌相嘛。”
正說著,兩碗麵一前一後地上桌,香氣四溢,直直地鑽進我的鼻腔。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起這些,我竟覺得鼻頭微微發酸。
石越卿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沉默。他先是拿起筷子撈了撈面,然後放下筷子望著我。拉麵湯汁的熱氣撲面而來,令我覺得他的眼睛裡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有點想家了?”
我吸吸鼻子,承認道:“嗯,有一點。”
“那暑假為什麼不回家?”
他這句話脫口而出,像是在說一件知道很久的事實。我卻一怔,從不記得我有跟石越卿提過自己暑假沒有回家,他怎麼知道的?
我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我暑假沒回家啊?好像沒有跟你提過?”
他拿起筷子又撈了一下面,沒有看我,“小溪說她認識了一個同校的學姐,暑假沒有回家,我猜應該是你。”
“哦,”我應了一聲,接著嘟起嘴抱怨道,“嶽溪這家夥怎麼到處說我是她學姐啊,我年輕著呢。”
他饒有興趣地看我,“確實,看上去好像未成年。”
“才沒有!”我聲辯,“我大一剛來倫敦的時候就十八了,今年都十九了。”
他一本正經地說:“對不起,小瞧了你。”略一停頓,又問,“超市賣酒的人不會問你要id嗎?”
我像洩了氣的皮球,“會,所以一次都沒有買成功過。”
“你還喝酒?”
“給我老師買瓶紅酒,進了aitrose結賬,人家管我要護照。”我用筷子攪著面,“誰出門去個超市還帶護照啊,真死板。”
他又笑起來。
我們那天晚上就這樣一直聊下去,天南地北,大多時候是我在說。石越卿的話不多,但卻聽得十分專注,偶爾提一兩個問題,總能讓話題恰到好處地繼續下去。我從大一來的時候如何想家,說到家鄉的所有小吃。他一直望著我,眼神沒有片刻的離開。
說到美食的時候,我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自誇起來:“我的手藝很好的,做飯特別好吃。”
“真的?”他眼睛亮一亮,“下回要做給我嘗一嘗。”
我喝下了最後一點面湯,頭也沒抬地答了一句:
“嗯,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