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彈得很漂亮。那首aborada,你練了多久了?”
我有些驚訝。不是驚訝他在誇我,而是驚訝於他能分辨出這首曲子來。沈磐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而且用的都是中文名字,而aborada是我彈的那首《醜角的晨歌》的原名。
我驚奇地看他,“你知道這首曲子?”
“嗯,我祖母特別喜歡拉威爾,所以我大概也知道一點。”
“我練的時間還不長,大概有兩個多月了吧。”我頓一頓,抿了一口果汁。“不瞞你說,這首曲子挺難的,我練的時候手指頭都磨出大水泡了。”
“值得嗎?”他看著我,眼睛十分黑,我覺得裡面像是閃著光。
“當然值得了,能彈好了就值得啊。”我答得理所當然。
他望著我,像是若有所思。我轉了轉眼珠,想著他可能要走了,於是就緊盯著杯子裡的的果汁,沒再說話。
不想他又開口問道:“我有一個朋友,是一個教堂的管理人。他正在找下禮拜五能在他的教堂彈午間音樂會的鋼琴學生。你願不願意去?”
聽他這麼一說我眼睛發亮,有音樂會的機會當然是好事,“真的啊,那太好了,給報酬不?”
他答道:“嗯,有報酬的,我記得是四十鎊。”
四十鎊一場午間音樂會已經算給得不少了。我問:“那教堂在哪裡啊?”
“在reading。”
他說的reading我是知道的,不是一個什麼讀書的地方,而是一個小鎮,離倫敦不遠,坐火車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只是英國的車票挺貴的,如果坐火車的話,我四十鎊的薪酬一下子要少了近一半。
我面露難色,“啊,要坐火車去。”
石越卿像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似的,緊接著我的話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他組織的音樂會,我是要去捧場的。”
“你開車去?”
“嗯。”
我大概想了想,心裡就已經拿定了主意。這個機會挺好的,其實就算一定要坐火車去我還是能掙上差不多三十鎊左右,已經並不少了。
況且彈音樂會本身就是一種鍛煉,拋開掙錢不談,對我來說也是有益無害的。更何況現在有人願意讓我搭順風車,何樂而不為呢?
石越卿正看著我,像是在等我做決定。我最終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讓我搭順風車。”
“音樂會在十月九號,需要彈四十五分鐘,可以嗎?”
“嗯,沒問題的。”
像是驚訝於我答應的爽快,他又多加了一句:“還剩下不到一禮拜的時間。”
我聽出來他的話裡有話,忍不住笑起來,“放心好啦,一定沒問題的。”頓了頓,我想起來一件事,又問道:
“對了,那我下週五應該到哪兒去找你啊?免得麻煩你再往我們學校跑一趟了。”
他端著酒杯想了想,“那就在我的車庫吧,我簡訊把地址發給你。”他說著將手機掏出來,抬頭看我,“所以小滿,你的電話號碼?”
我報出一串數字,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將他的號碼也存好,再抬頭,看見他黑漆漆的眼睛。
“那就下週五見。”
他舉起杯子示意我。他的個子高過我不少,我本來就需要仰視他,但他顯然顧及到了我的不便,端著杯子的時候有意放低了許多。
我看著他,目光落在他濃密的眉毛上,竟無意間發現左邊有兩根長得特別的長,好像兩條龍須。他低頭看著我,眼神灼灼,我用自己的果汁杯跟他碰杯,玻璃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嗯,不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