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也不準備久坐,他站起身捶捶腰,理直氣壯對江汀道:“包是你的,我昨天晚上‘複盤’負得太累了,本來今天娛樂賽都不高興來的,誰知道賽方還特意通知我來……”
江汀面紅耳赤,活像被欺負了似的,耳朵尖都泛起紅色,“你……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複,複盤的事了?”
“呦,臉皮這麼薄啊,說話怎麼都磕巴了呢?”裴霽笑眯眯地瞅他,“小哥哥現在知道臉皮薄了怎麼昨晚不知道留點後路呢?”
江汀忍無可忍終於決定引禍江東,分分鐘出口把方文思給賣了,“隊長今天和我說來著,說你的手還有點事,是嗎?”
裴霽打完比賽通常都會處於一種奇妙的放鬆狀態裡,聽到這話下意識就否認,“哪裡的話,怎麼又有事。”
江汀危險地眯起眼睛,“真的嗎?”一般否認地太快,或者承認地太快都有問題。
裴霽留給江汀一個背影,“一直都是你在問我,我從來就沒有問過你一個字,你說這樣好嗎?每個人都要有一點小秘密,秘密才能讓人保持魅力。”
江汀三步並作兩步趕上裴霽的身側,“那行,我告訴你,我當時和家裡鬧了點矛盾,然後我家老頭子就把我塞到國外的軍校裡去了,當時手續比較難辦,還是走了關系才把我弄進去的,但是做了點抗爭,輟學之後就地在一個電競俱樂部裡集訓,就這樣。”
裴霽走得稍微頓了頓,他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裡,忽地笑起來,“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江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生出點怒氣,“那你以為是為什麼?”
裴霽的腳步輕快起來,“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又或者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一直對這個答案很抗拒吧。”
“所以真的沒有想要不辭而別。”江汀悶悶地垂著頭,解釋道:“我當時是真的想要簽騎士的。”但是當時太急躁了,不僅透露了想要打電競的口風,還順便出了個櫃,老頭子當時就放下手裡的生意,一路殺到魔都,親自把他押到德國。
江父的輪廓比江汀還要深刻,皺紋隱隱有了風霜雨雪,刀削斧鑿的意思,連不說話的時候都能止小兒夜啼。
江汀平時看上去只是不太愛說話,只有在放下臉的時候才能看得出兩人是親生父子。
他試圖耐心和老頭子講道理,”不是,你能不能做個文明人,動不動就把我捆起來是做什麼?“
江父雖然是個生意人,但是早年闖江湖的時候留下一身匪氣,此時翹著二郎腿坐在家裡的鬼臉黃梨木太師椅上,一根長長的戒尺被管家陳叔捧在手裡,“你說你幹什麼不好?偏偏要去打電競,打電競也算了,你竟然還他媽給老子出櫃,出什麼出?看今天你老子不把你團成一團塞回櫃子裡,老子跟你姓。”
陳叔這話聽得多了,眼皮都不抬一下,“您忘了您本來就是和少爺一個姓嗎?”
江父氣哼哼地坐會椅子上,“呵,這能一樣嗎?明明是他跟老子姓,沒老子哪裡來的兒子?”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沒有我也行咯。”
陳叔躬身往後退了一步,悄悄把戒尺捧到一個更顯眼的地方,以便夫人一眼就能看見。
江母是個德國美人,五十多歲依然風采不減,鐵灰色的眼睛彷彿比江父還要剛硬,“怎麼了?你一個人也自己生一個去上你的戒尺吧。”
江父這輩子英雄氣短,全載在老婆手上,一見老婆嚴厲的灰色眼睛,天大的脾氣也不敢拿出來發,只能往後靠在太師椅上醞釀。
江母皺眉聽完了過程,斬釘截鐵地問,“你是不是想和那個誰在一起?”
江汀點點頭,少年人輪廓還沒長成的臉上顯出堅定的神色,“我想好了。”
江母也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把手裡的gi小手袋扔給江父,江父如獲至寶地捧在手裡,她沉下臉道:“我不是什麼死板的人,不過你這個年紀,又是這種荷爾蒙爆發的時候,作出一輩子的選擇太不明智了。”
江父點頭贊同,“就是,而且為了感情去選擇自己一輩子要從事的職業也太草率。”
江母贊同地看了一眼老伴,“我也是這個意思,年輕人的感情就像是火上澆油,霧裡看花。”她瞟了一眼江父,悄聲問:“是這個意思對吧。”
江父連連點頭,對江汀道:“你至少向我和你母親這樣,感情要經過鍛煉,才能成為長長久久的那一種。”
江汀細想覺得有道理,“那你也等我和他說一聲吧,戰隊剛想和我簽約,他們連合同都給我看過了。”
江母作風雷厲風行,她挑高了鋒利的眉,“這可由不得你了。”
江汀再醒過來的時候都在機場了,“安檢了,醒一醒。”
“你要送我去哪兒?”江汀自忖沒有辦過除德國以外的簽證,想來應該是國內的某個地方,尚且好辦,找個機會溜回去就行了。
江母故作神秘地一笑,“等你上了飛機就知道了。”
江汀在過去的十九年裡與父母的鬥爭經驗非常充分,知道對於母親硬頂是完全行不通的,能做的只有閉目養神,養精蓄銳,為接下來的硬仗做好準備。
然而這做準備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你是準備把我送到西藏去嗎?”江汀拽下臉上的眼罩,冷著一張尚算得上稚嫩的臉問坐在一邊,拿著財經雜志看的母親。
江母慈愛地一笑,“怎麼會——可比西藏遠得多了。”
江汀傻了,“你到底要把我送到哪兒去?”
江母愛憐地撫了撫江汀的腦殼,“我的故鄉——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