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緩緩坐起身,靠在床邊,面上生出幾分漠然:“你以為我願意如此嗎?若不是當初……”
“當初太後被西夏的皇上接走,本可以就此安穩幸福度日。就算要報仇,在錦朝皇帝死後,仇也該報了,卻屢屢折磨穆王和懷琰。如今如你所願也坐上了這太後的位置,你卻還要鬧,為何?”
林錦嫿問她。
江太後自己也被問住,她目光直直的看著前方,一時間竟也迷茫起來。
林錦嫿看她如此,接著道:“曾經的江茵兒乃是錦朝有命的才女,溫文爾雅,知禮有度,後來的茵嬪更是無上的榮寵,善良大方為人傳頌。再到後來西夏的江妃,優雅得體,備受寵愛,但如今的江太後呢?”
“你別說了……”
“如今的江太後,刻薄狠毒,一心要置親兒子於死地,將曾優雅美貌的自己,變成如今的醜陋模樣……”
“夠了!”江太後朝她大吼一聲,才發現她縱使白了頭發,卻依舊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好似跟自己隔絕了一個世界一般,尊貴優雅,帶著睥睨天下的貴氣。
她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咬牙看她:“我為何會變成如此,還不都是因為你們?你若不從背後挑唆懷琰,他依舊是我孝順的兒子,我在世人的見證下穩穩坐上這個太後的位置,而不是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得到!”
“所有人都該一輩子慣著你嗎?”林錦嫿反問她。她的恨,好似從一開始對錦朝皇帝背叛的執著,變成了對所有親近之人的索取。一旦沒能如她所想,她便用盡一切方法來折磨對方,不論對方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江太後被問住,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林錦嫿今日來,並不指望著三言兩語就能罵醒她,說完,才看了眼滿地碎片,道:“太後好生在這兒住著吧,你既然非要坐上這太後的寶座,皇上也已經如了你的意給了你,就不會再要回去。”說完,直接轉身便要走。
江太後看著她的背影,終是道:“你們就打算將我們一個人悶在這裡,直到死麼?”
林錦嫿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後想要我們來每日晨昏定省嗎?”
江太後咬牙,林錦嫿看她不再說,也直接帶人走了,走時只吩咐人好生看顧,很快便有人進來,將屋子裡一應利刃收走了。
薄荷沒有去請趙懷琰,她只是在金鑾殿外等著,等到時辰差不多了,便獨自回去了。
到了林錦嫿跟前,只跪著道:“娘娘,奴婢瞧見皇上公務繁忙,沒敢打攪,還請娘娘恕罪。”
林錦嫿見此,也沒多想:“罷了,左右太後無事。”說罷,便提步走了。
薄荷聞言,抬起頭來朝慈寧宮的方向看過去,她這樣鬧騰,都還活下來了麼?
要是死了多好。
她嘴角冷冷勾起一絲笑意,起了身便朝慈寧宮的方向去了。
林錦嫿回到宮中,外面便傳來了訊息,說鄭嬌嬌難産,留下了孩子,人卻是隻剩下一口氣吊著了。
“娘娘,來人回話說,她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墨雪道。
“禦醫也說沒法子了嗎?”林錦嫿問道。
墨雪點點頭,瞧見她面色凝重,倒了茶水給她,才道:“禦醫們說,她本就有舊疾,此番産子,又引發了這病,已經是救不活了。”
林錦嫿只微微嘆了口氣,倚在暖榻旁,聽著外間偶爾有鳥雀聲,只輕聲道:“叫他們盡力就是。”
“是。”墨雪看她心中哀愁,只道:“娘娘這段時日總是憂心忡忡,睡得也不好,可要憐惜身子。”
林錦嫿莞爾:“我的身子素來好,不然這路上這樣多的折騰,也不怎麼生過病,不會有事的。”說來,她自從回了宮後,就沒做過有關前世的噩夢了,這興許是個好兆頭。
墨雪淡淡一笑,帶著幾分釋然。
林錦嫿看著她,笑道:“墨風幾個都有了歸宿,就等墨月醒來,墨風和墨花身子好些,我便替她們將婚事辦了,你呢?”
提到這個,墨花只輕輕一笑:“奴婢一輩子伺候娘娘,娘娘若是不喜歡,奴婢便去庵裡做姑子。”她現在心裡倒是寧靜的很,沒什麼痴心,也沒什麼傷心,好像到了另一種虛空之境,那些情愛雖然美好,她卻沒什麼興致了。
林錦嫿見她如此,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多提,她若是不肯嫁,去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也未嘗不可。
林錦嫿算了算,再過幾日長孫祁燁也要回京了。
“娘娘,太子醒了。”
翠嬤嬤過來笑道。
林錦嫿點點頭,起了身便往側殿而去,到時,葡萄正坐在床上,一雙大眼睛茫然的看著四周,等林錦嫿出現時,他才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