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些回來。”林麓之一面想著自己以前犯的糊塗,一面看著如今成長的堅韌不發的女兒,激動和感慨混合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
等他們進去後,墨月才看著一旁面容有些沉的翠嬸兒道:“翠嬸兒,你想什麼呢?”
翠嬸兒連忙搖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墨月笑笑:“你是害怕林將軍?放心吧,林將軍雖然看著兇,但人很好的。”說罷,便拉著她進去了。
翠嬸兒只笑笑,深深朝裡間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看了眼,藏起了眼底的陰翳。
此時的錦朝,得到訊息的皇帝氣得將來奏報的摺子都摔在了趙闞的臉上。
“這就是你的計劃?看著他們奪下南疆,對錦朝形成合圍之勢?”皇帝怒道。
“父皇別急。”趙闞倒是能忍下這份屈辱了,慢慢彎腰撿起那奏章,才笑道:“之前西夏的弦月公主嚷嚷著要攻打南疆,如今卻沒動靜了,父皇覺得她想做什麼?”
“你什麼意思?”
“兒臣的人已經深入趙懷琰的身邊,只要趙懷琰的死訊傳出,西夏攻打下來的錦朝城池很快就會被弦月接管。弦月說到底是個女子,遠比趙懷琰好對付多了。而且趙懷琰一死,西夏將士必定人心渙散,到時候豈不是我們與南疆對他們形成合圍之勢?現在兒臣不過是一招請君入甕而已。”趙闞笑道。所有的問題都系在趙懷琰一人身上,而且他派過去的人,不論是真殺了他還是假殺了他,只要訊息傳出,那等著趙懷琰的,就只是早死和晚死而已了。
皇帝聞言,這才覺得有些可靠了。
但看著他,沉聲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朕告訴你,你好好替朕守下這江山,這江山便遲早是你的,但你若是做不到……”
“兒臣明白,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守住的!”趙闞邪魅淺笑,看著他日漸蒼老的樣子,轉身便出去了。
出宮後,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當初德妃跳下去的那道城門。
他以前覺得母妃對他只有利用和控制,現在回過頭一看,才知當年自己的片面和愚蠢。
“太子殿下還在緬懷德妃娘娘麼?”
熊霖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趙闞這才回頭看著她笑了起來:“娘娘難道不想替家人報仇麼?”
熊霖雨如何不想,她做夢都很不得將皇帝千刀萬剮,但她娘親還在皇帝手裡……
“舅母早就死了。”
趙闞知道她在掛慮什麼,直接道。
熊霖雨的臉霎時白了起來:“你說什麼?”
“舅母在舅舅被殺之日,便上吊自盡了。父皇一直在騙你,就算你生下了這個孩子,他也不可能把舅母活著交給你的。”趙闞顯得有些悲傷道:“舅母若是知道你還能活下來,她一定不會自盡的,可惜了……”
“怎麼可能……”熊霖雨身子一軟,差點就摔在了地上,好在被趙闞扶住。
趙闞看著她,同情道:“你身子弱,要小心一些,不然這個孩子掉了,父皇一定會痛不欲生的。最近他身子不大好,你可不要這樣刺激他。”
熊霖雨眼眶紅紅,緊緊抓著他問道:“娘親她真的已經……已經死了嗎?”
“我難道還能騙你麼?”趙闞悲傷道。
熊霖雨聞言,當即心若死灰,撥開趙闞的手,流著淚踉蹌著往自己的宮裡去了。
趙闞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悲傷慢慢消失,轉頭看了眼身後那高高的城牆,嘴角諷刺揚起。父皇千般設想萬般算計,就怕自己弒君。可他如今已是堂堂太子,何須再弒君留下千古罵名?他要做的,是讓他自己活活氣死。
皇帝還在盤算著如何殺了趙懷琰以絕後患,就見熊霖雨宮裡的太監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才進來,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來做什麼?雨貴人又不舒服了?”皇帝冷漠問道。
“不是,是雨貴人她……她……”太監說話都不利索了,皇帝面色猛地一沉,寒聲道:“她怎麼了!”
“雨貴人她上吊自盡了……”
太監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帝手裡握著的朱筆卻是忽然一下掉了下來。
他匆匆趕到熊霖雨的皇宮,看到那房樑上掛著的屍體,恍惚間,似乎都聽到了歲月侵蝕自己的聲音,讓他一瞬間便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
熊霖雨死前都沒怎麼掙紮過,娘親是她唯一活在這世上的希望,娘親原來早就死了,她又何必還活在這骯髒的世界屈辱的過每一天,即便是肚子裡的孩子,她也覺得是不該來到這世界上的。
可終於啊,她還是沒能離開這皇宮一步。
她掛在房樑上時,能看到宮闕樓閣巍峨而瑰麗,從今往後,她也只是這深深宮牆裡的一抹冤魂了。
趙闞才出宮不久,就聽到了熊霖雨自盡的訊息,淡淡跟旁人吩咐道:“把這個訊息去告訴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