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祁燁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他仍然記得趙傾死的時候,對於他的偏執,或者說趙傾這一輩子都把自己關在想要追逐他步伐的偏執裡。當初他還覺得趙傾愚蠢,可為何他如今也有這樣的想法?趙懷琰是他同母異父的兄長,可他真的把自己當弟弟麼……
長孫祁燁將宮人都打發了出去,獨自一人轉過身看著父皇曾經站過的地方。他不明白,父皇為何要做這樣的安排,他明明擔心西夏的皇位會落到趙懷琰手裡,卻又讓他成為手握大權的攝政王。父皇,你到底想告訴兒臣什麼?
他眼眶酸澀,漠然看著這空蕩蕩的宮殿,心好似墜入空谷,不知道盡頭,沒有光亮。
“妾身見過皇上。”
朗月夏蘿的聲音傳來,長孫祁燁所有的情緒瞬間掩藏了起來,他沒有看她,只寒聲朝外道:“來人!”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立即走了進來行禮道:“皇上有何吩咐?”
“沒朕的吩咐,誰讓她進來的!”長孫祁燁寒聲道。
那幾個小太監微微一怔,紛紛跪了下來道:“是夏妃娘娘她……”
“來人,拖下去斬了!”他寒聲道。
那兩個小太監忙哭喊著求饒,朗月夏蘿也瞬間尷尬了起來,勉強笑著將安神湯端了過去,才笑道:“皇上何必生氣,妾身只是擔心您太過勞累……”
長孫祁燁瞥見她身上穿著的這套衣裳,記憶中的畫面猛然襲來。
那年他才六歲,他還記得皇後身邊總是喂他糖對他最好的宮女慘死在他面前。
他被關在一個無人的小房間裡,宮女的屍體就被放在他眼前,直到屍體腐爛,他看到成群的老鼠啃噬她的臉、她的眼珠……
直到他看到宮外一身血紅鳳袍的皇後娘娘明明就在,卻忽視他的求救,冷漠離去……
直到那屍體發臭,直到他忘記了饑餓和恐懼,暈倒在那個他曾最喜歡的宮女腐敗的屍體旁邊……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將他吞噬。
他眼眸變得血紅,人卻失態的後退幾步,縮在了牆角:“不要,走開,走開——!”
他絕望大喊,他想求救,想求饒,想讓那個宮女不要死,可沒有人理他,只有成群的老鼠一點點噬咬幹淨那屍體,還有他們告訴他,他被救出來時,嘴裡還有老鼠銜來的肉渣……
“啊——!”
他失了所有儀態,開始癲狂大叫,屋子裡的太監們都嚇壞了,朗月夏蘿卻冷淡勾起了唇角。
定王果然沒有說錯,當年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所以這才是長孫祁燁這樣抗拒女人,這樣害怕老鼠,這樣害怕黑夜的原因麼?
她提步要走上去,便看到長孫祁燁更加失態了,這才勾起嘴角,對旁人冷淡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麼,請太醫。”
太監們連忙去了,這裡沒有長孫祁燁的親信,也不敢違背朗月夏蘿的話。
等人走的差不多後,她才將之前長孫玄隱送來的藥丸慢慢放到了安神湯裡,上前死死抓住長孫祁燁的肩膀,柔聲笑道:“殿下,別怕,妾身在呢,喝下這碗安神湯就好了。”
長孫祁燁聽到她的聲音,卻恍惚只以為是林錦嫿。
“阿慕……”他想起那盞晃動的燭光下她溫柔的臉,想起她護著自己時的冷靜堅毅,他的心開始慢慢定了下來,也不覺的張開了嘴去喝朗月夏蘿遞來的湯。
阿慕,我好害怕。
他好想開口把這句話告訴她,告訴她自己所有的恐懼,告訴她當年的不堪之事。
他察覺不到脖頸處一隻黑色的蠱蟲打算爬進去,只慢慢喝著摻了藥的安神湯,卻覺得身子越發燥熱起來。
朗月夏蘿看著一切進行的順利,眼底笑意更深,可就在那噬心蠱要被放進去之時,一道冷漠到仿若來自寒淵的聲音響起。
“你在做什麼?”
朗月夏蘿才回頭,趙懷琰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迅速將蠱蟲收回,手裡的湯碗也落在了地上,可藥效已經開始發作,長孫祁燁的身子已經慢慢朝朗月夏蘿貼了過來。
朗月夏蘿鎮定下來,諷刺看著趙懷琰:”攝政王莫不是連本妃與皇上卿卿我我也要管?”
她話才說完,便聽長孫祁燁迷迷糊糊喊出了‘阿慕’二字。
趙懷琰面色淡漠,抬劍見割下了她一隻耳朵。
朗月夏蘿先是一愣,而後看著地上那隻血淋淋的耳朵,猛地就瞪大了眼睛捂著耳朵痛苦的喊了起來。
跟著朗月夏蘿的人也怔住了,便見趙懷琰渾身殺氣的將劍抵在而來朗月夏蘿的脖子上:“若再讓本王發現,便殺了你,滅了南疆。”
“你——”她不敢問他敢不敢,她知道趙懷琰一定會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