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罪?”皇帝看她一眼,倒是笑了出來,不過燭光太暗,林錦嫿看不清他這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微微垂眸,應是:“因為臣女的疏忽,才導致流言蜚語全部算在了寧王身上,若是臣女任由母親被人害死的真相掩埋,臣女的大伯母就不會因為內疚而自盡,周姨娘更不會因為內疚離家出走而遭遇飛來橫禍慘死街頭。”大夫人跟周姨娘都已是死無對證,就算皇帝派人查,也絕對查不到她身上。
皇帝聽到這話,眉梢微微一挑,眯起眼冷冷看她:“你娘親的死,朕也有所耳聞,但今日你大伯父對你下跪,你二哥還被你逼得差點觸柱而亡,可是?”
林錦嫿眼眶微微泛紅,語氣也有幾分哽咽:“實在是臣女意氣用事,不該在二哥辱罵臣女過世娘親的時候反手打他的,這才叫他覺得顏面盡失,要去自盡。”林錦嫿並不推脫此事跟自己毫無關系,皇帝既然能讓人去傳旨,說明心中已經有了論斷,而且八成是以為自己真的逼自己長輩下跪了……皇帝重孝悌,他若是信了,就絕不會允許人反駁的。
皇帝聽到這話,面色果真微微變了些。
“那林端呢?他四十多歲的人了,總不會無端端給你們下跪。若不是逼得走投無路,只怕也不會用這等法子。”
“請皇上明鑒,臣女來,正是因為大伯父下跪一事。大伯父誤以為二哥自盡是臣女所逼,這才救子心切,否則怎麼可能給我和哥哥下跪呢?我跟哥哥就站在大門口,一不可能打他,二不可能罵他,思來想去,臣女覺得只有這個原因了。”林錦嫿語氣哽咽,垂眸站著時渾身更是微微有些發抖。
皇帝看著她緊張的攥著帕子垂著頭不敢直視自己的樣子,也有些遲疑,不過他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林端他也不是不知道,做事溫吞人也還算聰明,但絕不是膽小如鼠之人,堂堂大男人跑去下跪,若不是又萬不得已的理由,便是故意假裝。
“那懷琰呢,你特意去官府做什麼?”皇帝轉頭問道。
趙懷琰上前道:“兒臣昨夜查到豫州一起貪汙案跟鄭萊有牽連,這才來不及稟報父皇,便親自過去查問,不曾想竟被人傳成了故意縱容林小姐。”
皇帝是相對信任趙懷琰的,而且就算要偏袒林錦嫿,也不至於親自過去。
他忽然有一種被人愚弄了的感覺,不管是德妃端慧,還是林端,和如今站在眼前的林錦嫿!
他目光微微沉了下來,看著面前低眉順眼的十幾歲女子,略帶幾分冷漠問道:“那你想朕怎麼處置這件事?”
林錦嫿聽到這樣的語氣,便知道已經激怒他了,但皇帝生性多疑,他便是氣,也不會只氣自己。
她行了禮,道:“臣女愚笨,不知如何彌補大伯父一家對臣女的偏見,今日大姐姐說因為是因為臣女,景王殿下才休了她的,所以臣女懇請皇上,讓大姐姐再回景王府去,興許往後她就不那麼恨臣女了。”她只提了最微不足道的要求,這樣在皇帝看來,才不向懷揣著目的而來的樣子。
皇帝眼睛危險的眯起,冷冷盯著她:“既然你說是來請罪的,那朕也要罰你呢?畢竟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至於是不是你做的,朕自然會交由京兆府去查。”
“請皇上降罪,臣女不敢有怨言。”林錦嫿越發恭謹,身子微微顫著,卻沒有半句求饒的話。
趙懷琰也沒出聲求情,他了解皇帝,越是求情,他只會罰的越狠。
皇帝睨了他們二人半晌,終於還是收回了森寒的目光,只淡淡道:“既如此,你便是長樂庵住三日,為我錦朝祈福。”
林錦嫿緊握的手心終於松開,點點頭:“多謝皇上。”只是去廟裡誦經三天而已,正好讓她避開京城的耳目好去做別的事。而且這個懲罰一定比之前那公公傳去的聖旨輕。
“嗯,退下吧。”皇帝有些疲乏的揉揉眉心。
林錦嫿跟趙懷琰對視一眼,見他微微頷首,這才退下了。
有小太監一路送她到了宮門前,等她要上馬車時才停下笑道:“得虧您今兒過來了。”
林錦嫿眉梢微微一挑,知道他是趙懷琰的人,轉身淺笑道:“皇上聖明,事情與他說清楚,他自然能分辨的。”
“奴才來時,瞧見皇上又擬了聖旨,明兒一早就會傳到林府,小姐快回去吧。凡事有王爺在,您不必擔心。”小太監瞧她即便與自己說話也無高高在上的姿態,生出幾分好感,便多說了兩句。
林錦嫿看了眼墨雪,墨雪識趣的拿出一錠銀子送到他手心,才道了聲謝,幾人這才轉頭上了馬車。
馬車徑直往林府的方向跑,林錦嫿知道必然有人在盯著她,她不可輕舉妄動。
墨雪也坐在馬車內,道:“小姐,那常公公去林府傳過諭旨了,讓您去長樂庵思過三個月,罰公子護送袁郡主去西南,待戰事平息才能回。”
林錦嫿聞言,長長鬆了口氣,放鬆的往後靠著:“皇上今日只讓我去庵裡祈福三日,未說思過。”若是思過,便是皇上也認定她做了那些事,到時候她想反駁都無從反駁起了,至於哥哥,皇上經過今晚,應該也會有別的安排吧。
她回到林家時,徐泊山一早過來了,拉著林錦澄在花廳說話。
徐昭昭見她回來,忙上前:“錦嫿,你入宮了?皇上怎麼說?”
“明兒一早會再下諭旨。”林錦嫿看到滿面擔憂的徐泊山,有幾分內疚的上前見了禮:“舅舅。”
“快些起來。”徐泊山連忙將她扶起,心疼道:“我都沒想到林端一家竟是這樣無恥的小人,用這樣的法子來欺負你們兄妹。”
林錦嫿看從不在自己面前生氣的他這會兒滿面怒意,只淺笑道:“舅舅不必理他們,錦嫿相信惡有惡報。”
徐泊山見她這幅態度,怒氣也隱了下去,只無奈笑著:“你倒是好性子,不過你放心,舅舅一定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的。”
“嗯。”林錦嫿彎起眼睛點點頭,看著一側溫柔看著她的兄長和舅舅,她一點也不怕林端一家,他們自己找死,她豈能不成全?
好容易安慰好了徐泊山和徐昭昭回去,才看著疲憊的林錦澄,道:“哥哥不必擔心,今晚好好歇著,興許明日皇上的聖旨一下來,哥哥便不用去西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