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咱們說正事吧。”樂晟壓低了嗓問,“那天耆部落的蹤跡,可查到是何人了嗎?”
“兒子親眼確認過了,是狼族王之子雲牧亞。”
所有人都可能認不出來此人是誰,但墨東徵沙場十多年,又是鎮北大將軍,對北百世國部落的狀況算是瞭如指掌,何況,此人還是狼族王之子雲牧亞……雖不至於說化成灰他都認得,但基本上一眼他便能認出。
樂晟皺眉,“果真是這小子,就是個不省心的,上回在蒲京私會了晉王,這會又進了京城,他想幹什麼?”
“除了半個多月前私會晉王,他沒特別做什麼事,就是一路遊山玩水,吃好吃的,買好玩的。”
“他知道你盯上他了嗎?”
墨東沉吟了一會方道,“我想他是刻意讓我盯上他的,包括上次他私會晉王……後來想想,也許是他刻意找人引我過去。”
一個多月前,他私下出城替義父暗訪江南三江口鹽賊弊案,因地方官不追拿不上報,散鹽於眾又苛以重金,人民苦不堪言,皇帝不知從何處聽聞訊息,便把此案交給義父,義父便讓他親自前訪查探此事,竟是太子為收買朝中大臣人心,縱容依附之地方官為禍。
回京途中的某夜,他和李承趙信三人黑衣蒙面掩人耳目,為查清一件陳年密案在夜裡各自單獨行動,他突然被一身紅衣又行跡鬼祟的人影吸引目光而追了上去,那紅色身影的腳程極快,一直保持著不讓他逮到卻也不讓他跟丟的距離,就這樣他來到雲牧亞和晉王密會的地方。
北方第二大敵國天耆部落狼族的王子,和當朝甚有勢力搶奪帝位的二皇子晉王,在京城外的東都密會,這意味著什麼?
當時的他本來不及細想,四面八方的箭已疾射而來,他縱身飛離,晉王最得力的手下兀野緊緊相追了上來,劍劍都似是要他的命,這是他頭一次與兀野交手,方知兀野之實力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強大許多。
交手數回之後,他硬是受了兀野一劍,那一劍不深卻讓他鮮血直流,頭暈目眩,憑著僅存的氣力,他以卓越的輕功遠離那是非之地,避到蒲京近郊山裡的小屋,宋暖暖就是在那裡救了他一命。
“目的呢?”
“兒子不知。”
“若他是有心引你過去,害你受了傷……”
“傷我的是晉王的人。”墨打斷了義父的猜測,“晉王密會狼王之子一事他是決不能讓人知道的,是孩兒武藝不精又輕敵了,才會讓兀野發現,怪不得人。”
“兀野是外族打小訓練的死士,你就算受他一劍也沒什麼,我就不信他身上沒挨你幾刀!偏他劍上沾了毒,用的都是些旁門左道,看晉王身邊用的人,就知道此人心術不正,還不如太子那一身的磊落,只可惜,太子不懂那些機關算盡的本事,更易受有心人挑撥,不穩重不內斂,實非帝王之才。”
墨東安靜聽著義父樂晟之言,未發一言。
關於這些帝王之爭他實不願參與其中,更沒興趣站隊,但以他的身份與職位不可能讓他事不關己,太子的舅舅鄭國公因自己從他手中搶下了鎮北大將軍之位視他如死敵,若太子日後登基,他和義父恐怕都很難全身而退。
而最受寵的德貴妃之子晉王,表面上與世無爭,多年來在臺面下卻一直蠢蠢欲動,皇上不是完全不無情,但因為寵愛德貴妃,也連帶寵愛了德貴妃親生的兩個孩子——當朝唯一的公主樂千晴和晉王,很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不危害到他的皇位,看到有野心有實力的皇子,有時心裡深處可是欣慰的,畢竟哪一個當父親的不殺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好?但身處皇權力的至高點,父子之情很難淩駕在君臣之禮上。
即便如此,太子及鹽稅弊案之首一事,義父永平王並沒有將調查結果如實上報,就怕皇上以為他想拉太子下馬別有心思……
說到底,真要較真起來,他義父也是皇位繼承人的可能人選,要不是他和當今皇帝是親兄弟,義父又生性平淡無爭,恐怕早就像其它幾個兄弟,或被藉機處死或被發配邊疆了,哪來如今的兄友弟恭,一副和樂景象?
“東兒。”
被義父這一喚,墨東頓時回過神來,“是,父親。”
“太子那邊要派人盯緊一點。”樂晟的眉眼之間帶點憂慮,“希望一切只是為父多想了,但近日來鄭國公那邊動作頻頻,與皇後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恐怕正在策謀什麼,皇城禁衛頭子是鄭國公的人,我們得提早做防範,免得措手不及。”
“兒子知道了。”
“晉王那兒……”
“晉王唯一的敵人是太子,不是皇上,父親暫且不必擔心。”而晉王坐大,對他們父子而言也不是壞事。
“我是擔心你……你的腿……那個姑娘若對晉王說了什麼……”
“父親放心,她要說早說了,何冒著生命危險進大將軍府陪我演戲?”想到那雙始終無畏又清澈的眼睛,墨東的語氣不禁放柔了些,“由此可知,她不是晉王的人。”
樂晟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瞅著他,“也許那也只是計策的一種,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如果得到你的信任比出賣你來得有利,又何樂而不為呢?你不輕忽了才好。”
聞言,墨東黑眸閃動,道,“父親的話,兒子銘記於心。”
今晚是墨東替宋暖暖運功渡氣的第七天,一如以往,他氣勁一收,這個女人就軟綿綿的倒在他身上。
可以這樣理所當然的躺在他懷裡,還不被他給狠狠推開的女人,天底下目前應該只有她一個,他低頭瞧她,臉色不再像那日見鬼似的蒼白,此刻還透著微微的粉嫩,氣色好得不像是個病人。
修長的指尖輕觸上她的雙頰,那長長的睫毛,像美麗的羽扇,這幾日都勾引著他的目光,還有她鼻頭上的細小汗珠也很可愛,但他照例將它拂去,視線而停留在她薄薄的粉嫩的唇上。
目光,肆無忌憚,因為任憑他怎麼瞧她,她都可惡的無動於衷,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