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風閣一處面向花園的偏房裡,三面的窗都緊閉著,還讓人掛上了簾子。
婢女們進進出出,一會端熱水,一會端來熬好的藥,一會送被子,一會又捧都會手爐和腳爐進房,為的全都是此刻躺在床上病懨懨的那個女人。
墨東沒想到,他只是昨夜臨時出門辦個事,今晚就回來,才一天一夜的時間,這女人就可以病成這副模樣,嘴唇泛紫,全身都像冰塊,活像是馬上就要到閻王那裡報到似的,要不是他在第一時間替她輸送了內力,讓她的身體回溫了一點,她可能真的會死了……
想到此,墨東不禁雙眉緊蹙。
聞風閣的大廳內,被緊急請進大將軍府來的範太醫,對宋暖暖這場來得甚急的病症很是詫然,問道,“怎麼昨天中午人還好好的,才一天就病成這樣?上回在晉王府她因為太過勞累在床上足足沉睡不醒了幾日,就已經嚇壞老夫了,可她這會叫不醒卻是真病了,難道是你們讓她凍著了?”
太醫這一問,站在一旁的李承和雷封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是我安排不周,讓宋禦醫著了涼。”雷封越說頭垂得越低,“我沒想到這姑娘的身體這麼差,她自個兒不就是大夫嗎?”
“她那冰寒入體之症乃無藥可治之病,最重要的就是保暖和平日用藥膳養著,最怕冷著凍著累著,連宋太神醫也沒能治好她,何況她自己?”範太醫嘆口氣直搖頭,“真是可惜了,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要不是身體差成這樣,以她切脈的功力不知可造福多少找不出病因深受苦痛之人。”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範太醫看了墨東一眼,“大將軍在我來之前應該有先運功暖了她的身子吧?”
“是。”
“要不是這溫熱之氣在她的體內流竄,沒讓她失溫,恐怕她就真的不行了。”範太醫又嘆了一聲,“把我開的藥方子熬好,一天四次,連給她喝七天,如果她能醒來,她自個兒應該知道怎麼救她自己,如果她還是醒不來……那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此言一出,太廳內眾人皆沉默了。
範太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很不自在,“那,老夫先告辭了。”
“是,勞煩範太醫了。”坐在輪椅上的墨東恭敬的朝他拱拱手。
“不敢當。”
墨東轉向雷封,“雷大總管,替我送一下範太醫。”
“是,大將軍。”
雷封領著範太醫一離開聞風閣,李承馬上朝墨東跪了下去,“都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上次主子替宋暖暖攔了他一劍,主子只是冷冷地念了他幾句,叫他以後沒他的命令不許再沖動行事,是他自己愧疚的在聞風閣外跪了一天一夜,還是主子讓趙信把他拉回房睡覺去,才算過了。
如今,主子的傷都還沒痊癒,他又闖了大禍,累得主子帶著傷還得替那丫頭運功渡氣,若那丫頭真有個三長兩短……
墨東看著他冷冷地道,“你的確該罰,就罰你每天親自挑柴燒水熬藥直到宋禦醫的病好了為止,若她一輩子好不了,你就給我幹一輩子。”
“屬下……遵命。”
永平王樂晟是樂熙的親弟,也是墨東的義父,墨東十二歲就跟著他上戰場殺敵,兩人的父子關系比較像師徒,雖不算親密,卻對彼此瞭解至深,臺面上兩人平日往來不算頻繁,臺面下卻經常見面。
今日,永平王的儀仗堂而皇之的停在大將軍府門前,由大總管雷封親自出來迎接,一路把人送到了聞風閣,墨東早已在閣前等候,沒急著進屋,反倒由趙信推著輪椅陪永平王去湖畔走走。
日陽高掛,波光瀲豔,春天的白日,陽光暖暖,連湖畔的風吹起來也不覺太冷,幾人徐步走著,很有一番閑散之情。
“聽說晉王把那個欽點禦醫送進大將軍府了?你打算怎麼辦?”
聽義父問起,就知宋暖暖一進大將軍府就差點一命嗚呼這事,定已藉由範太醫之口傳到了皇上耳裡,皇上定又在與義父閑聊下“無意間”說起這事,這也是義父如此堂而皇之來到大將軍府找他的最大原因,目的就是為了做給皇帝看。
“那是皇上的恩典,兒子當然會好好珍惜。”
永平王樂晟聞言一笑,“是好好珍惜那個姑娘呢?還是好好珍惜皇上的恩典呢?”
墨東的俊顏微微一臊,“父親切莫多想。”
“你兩次失約都是為了這姑娘,一次為了護她而捱了李承一劍不克前來,二次為了替她保命運功渡氣,硬是錯過了跟為父約好的時辰,我能不多想嗎?”
“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恩將仇報,是我的手下太過魯莽,我替她挨那一劍也是應當。至於前幾日的失約,父親不說了那是皇上的恩典嗎?兒子豈能讓她一進府便有損有傷?我的手下不明事理,是我教導無方,自然得想盡辦法救她一命。”
墨東所言,一切在情在理,不過他是誰?他可是打小帶著墨東上陣殺敵的義父!若他一切只是公事公辦,又何必親力親為?還把人帶進了聞風閣親自照看?他那些話唬別人可以,唬他這個義父可差遠了呢。
樂晟哈哈大笑,“你能在意一個姑娘是好事,這麼多年來你不沾女色,律己甚嚴,我都以為你要上山當和尚去了。”
墨東輕輕皺了皺眉,“父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