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暖將被燙到的手下意識地縮排衣袖裡,“沒事,你小心點。”
“真沒事?”小翠不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
宋暖暖依然淡笑著搖搖頭,小翠這才彎身忙著收拾。
經這一番響動,公主不知何時早就不鬧了,倒是盯著宋暖暖直看,安靜得出奇,宋暖暖被公主看得背脊發涼,身子又開始覺得冷颼颼地。
只不過摔了盞茶,公主怎麼好像在瞬間恨上她似的?那看著她的眼神跟某個人方才在晉王府花園裡初見她時好像……
想著,宋暖暖又往斜對角望了過去,和墨東那雙黑眸對個正著。
她會不小心摔了杯子都是被他嚇的,他倒沒事似的依舊優雅的喝他的茶?宋暖暖想著不禁有點惱,咬了咬唇,可是卻再也不敢往他那頭望去。
花再美,也沒自個兒的小命來得重要,若真如她所猜測的那樣,那男人真的可能會想殺了她……
打從賞花宴後,宋暖暖每天都覺得坐立難安,一直覺得腦袋瓜子隨時要不保,是她多心嗎?當然不!前院池子裡的魚全被毒死了,一隻路過的小老鼠吃了她擺在桌上遲遲未動的飯食也死了,府裡養的貓舔了幾口剛送上來被濺到地上的甜湯,掙紮了幾下便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她可是大夫,被嚇呆的同時,還是忍不住要搞清楚它們的死因,它們全都是中了“見血封喉”剪刀樹的毒,此樹長於西南,樹汁呈乳白色,一旦進入血液就有生命危險,若是吃進口中則會急速麻痺心髒。
這事,身為晉王派在身邊侍候她的小翠自然是上報上去了,晉王讓人從灶房廚子查到送菜送飯的丫鬟,凡經手者無一錯漏,整整查了三天,把王府搞得雞飛狗跳也沒查到主使者,但至少沒再發生類似的死亡事件了,因為只要送到她房裡的,不管吃的用的全都層層把關,旁人自是很難對她再下手。
可盡管如此,宋暖暖還是睡不好吃不好,短短幾天便瘦了一圈,看得一旁的小翠擔憂不已。
今日,陽光和煦,小翠陪著宋暖暖再次來到王府後院來賞花,與那日的賓客雲集、風花雪月一比,今日的櫻花林可謂冷清寂寞,宋暖暖卻極愛這種感覺,就算林子裡比王府內苑冷上幾分,她還是徐步進了林子。
風一吹,落英繽紛,日光從那層層疊疊的花裡透篩下來,她微閉上眸子,享受陽光拂上頰面的溫暖和林子裡淡淡飄送的花香,張開雙臂,露出衣袖外的纖細小手偶爾承接上幾朵落花,那細嫩的花瓣脆弱不已,我見猶憐,讓她不敢緊握,與它在枝頭上綻放的嬌貴模樣竟是完全不同。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體兩面的,我們不該只看見那外在的驕傲與不可一世,卻看不見那內在的脆弱與自卑。”
宋暖暖陡地想起師傅曾經對她所說的話,就有如這掌心裡的花。
她真的想師傅了,好想回家……
“姑娘,你怎麼眼睛紅了?”
宋暖暖眨眨眼,笑著搖搖頭,“沒事,被風吹得有點澀。”
“姑娘是想家了嗎?”小翠小心翼翼地問,“最近真的發生太多事了,也不知姑娘是得罪了誰,竟這樣三番四次要害姑娘。”
她得罪了誰?她只不過是救了一個大將軍!
除了那個墨東,她真的想不起來她會得罪誰,偏偏她不能說,說出來或許死得更快?她只是弄不明白,堂堂一個大將軍要殺她應該易如反掌,何須三番兩次想用毒來害她?這道理怎麼她也想不明白。
難道不是他?可不是他,會是誰?
她在京城除了晉王府和衚衕裡的書畫鋪,也沒待過其他地方,見過的人除了晉王、公主和那日賞花宴裡撞見的墨大將軍,也沒再見過其他人,她甚至連府裡的一隻螞蟻都沒踩死過吧?遑論得罪過誰!更何況,那人可以在晉王府裡對她動手,還不被人給查出來,不是武功很高可以殺人於無形,便是王府裡有內應,更甚者,是王府內位高權重之人……
不行,再想下去,她腦袋應該會炸開吧?果真還是住在山裡好,生活多麼單純,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的腦袋瓜真的想不來啊!既然如此,索性不想了!
“小翠,今晚我就不在府裡用膳了,想出門逛逛,晚點再去書畫鋪子取本書,老闆半月前說今天要給我。”
聞言,小翠伸手敲了敲腦袋,“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今天要去取書,我這就去叫人備車!姑娘你……”
“我慢慢走回去換件衣服。”
“嗯,我速速就回。”小翠說著已小跑步離開。
聽見宋暖暖要去逛街,小翠是打心裡高興,這幾日真是悶壞了這位姑娘,本來活潑的性子被搞得連笑容都沒了,本來就差的身子也因為吃不好睡不好而體力更是差,想出去逛逛當然是好事,就算走幾步路就喘幾下,也比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好。
一路上,人少得出奇,不過才酉時,書畫鋪巷口那條大街上的飯館竟半個客人也沒有,簡單的叫了幾樣小菜配著湯飯下肚後,宋暖暖再次上了馬車,行經到書畫鋪子時親自下車進去取書,因為她要確認這本醫書的正確性,這點無法讓任何人代勞,便讓小翠在車上等她,想著一取完書就趕快回晉王府。
一走進書畫鋪,老闆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很是詭異,像是擔憂又像是抱歉,與平日一見她便開心熱情的招呼大相逕庭。
“怎麼了?我要的書沒弄到手?”宋暖暖不解的問。近日打著晉王府的名號,她幾乎要什麼有什麼,再難找的書都有人替她弄來,時間長短而已。
“到了。”老闆很僵硬的笑了笑,彎身把書從底下取出交到她手上,“姑娘看是不是這一本?”
宋暖暖翻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沒錯,是我要的。謝謝你啊,老闆。”
因為已經預先付了款,宋暖暖拿了書道了謝便往外走,可以說是腳步輕快地上了那輛停在書畫鋪前的馬車,才一上車便覺不對勁,因為她發現這輛馬車不是她原本坐的那一輛,馬車上也沒有小翠,正想跳下車,馬車卻倏地往前沖去,讓她身子一個不穩便跌坐在車板上,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車速太快,她想跳車也得冒著斷手斷腳的危險,重點是就算她順利跳下車,能不能逃得了還是另一回事……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算準了她今天會來書畫鋪子取書,或許還守株待兔了一整天,否則,巷口的飯館不會在飯點上卻一個客人也沒有,整條衚衕裡也不會那麼剛好沒有一個路人……為了不驚動太多人而把她從晉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對方著實也是花了一點功夫的。
既是如此,她就算跳下車,也會有人把她抓回來,她又何必多討肉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