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自那年請鳳前輩為我拔毒之後,我的體質已然與常人不同,再毒的毒藥進我體內頂多難受個兩、三天就能自行代出,根本整不死我,鳳前輩的解毒丸多是被我用來緩和毒性,讓毒在血肉內能化解得更快些,讓身體能更迅速恢複原狀……所以你……你不要太擔心,我無礙的。”
她當然擔心他,沒什麼好辯駁或遮掩的,只是聽他明明白白道出,穆開微雙腮仍現輕紅,遂抿著唇沒再說話。
她收好紫瓶,見床榻上一座小櫃裡擺著好幾個藥瓶藥罐和成疊的巾布,她憑著靈敏嗅覺很快找到適用於外傷的金創藥粉,並利落地替傅瑾?上藥裹傷。
老薛這時終於把兩個小娃兒哄安靜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兩個孩子放在榻上,趕緊張羅了清水和幹淨衣物過來。
穆開微很順手地接過老僕手中那疊衣物,聽到康王爺語調低柔。
“王妃還要服侍本王換衣……沒想到這傷受得還挺值的,受傷受得好啊……”
“傅瑾熙你說什麼渾話?!”穆開微氣到又想尋他打架,無奈他這模樣,她揍不下去。
他搖搖頭,眉身微擰,靜了會兒才出聲,“不是渾話,不是……對,得把事先說了,我今晚去了左都禦忠周大人家裡,因抨擊柳言過,周家七歲以上的男丁皆下了獄,女眷及未滿七歲的孩童全數圈禁在周府,等待皇上最後的旨意,但你知道的,咱們這位皇上……”
他哼笑一聲,隨即整了整神態,表情變得嚴肅,“我潛進周府,見到掌家的周老夫人,帶走這一對剛出世不到三個月的周家長房嫡孫,甫離開周府不久就被盯上,跟那日在畫舫上圍攻你的人不一樣,我知道不一樣的,因今夜遇上的……是皇上的隱棋,我見識過他們的打法,這些年暗中行事,實也狹路相逢過幾回……”
穆開微五官繃了繃,雙手握成硬拳,“是他們將你傷成這樣?”
傅瑾熙帶笑眨眸,“王妃可別小瞧本王,我與對方五、六人在暗巷交手,帶著一雙孩子要全身而退雖不易,卻也沒有太難……然,卻是驚動了三法司衙門以及京幾巡防營的人,‘六扇門’的大小捕快加上駐步軍合圍,如此一來是有些棘手了,但也勉強能避開,只是……只是……”
穆開微心中如吊十五個桶子,聽得她一顆心上八下的,正要問他只是什麼,傅強熙忽地撇開頭,一口鮮血已嘔將出來。
“王爺!”老薛驚喊一聲上前,穆開微已搶在他前頭扶住康王爺。
穆微驚到瞳底直顫,想也未想已一把扯下傅瑾熙染血的上衣。
方才太過專注他腰側的刀傷口子,加上衣物僅是半敞,她根本沒留意他胸中內隱隱浮現的掌印,此際一見,心髒不是七上八下,而是直接提到嗓子眼。
“……玄隱掌!”她捧起他慘青的臉,聲音微顫,“你遇上我大師兄了?”
此掌法她僅見大師兄孟雲崢使過。
是她家大師兄在外走踏時,偶得一機緣與某位高人相會,後來經過她聐爹穆正揚首肯,才又正式拜那位高人為師,習得玄隱掌法的精髓。
聽她猜出孟雲崢,傅瑾熙靠在他的王妃懷裡,半斂鳳止,喘著氣兒胡笑,“瞧,他們那麼多人合圍我,隱棋藏在暗處,傷我一刀,大小捕快和巡防營攤在明面上,外加一位不知打哪兒出來的‘天下神捕’,那也才又多傷我一掌……戰到底,本王還是全須全尾地溜回來,把、把孩子們也都抱回來,王妃可不準小瞧我……”
“誰小瞧你了?這是重中之重的事嗎?傅瑾?你真是……真是……”濺著血的蒼顏,調笑般的目光,這樣一個康王,穆開微想罵都不知怎麼罵,想捶都尋不到地方落拳。
屋漏偏逢連夜雨,兩個娃娃這時被大人們吵醒,驟然大哭!
老薛只得沖去再把一雙孩兒抱起來哄。
“不能在這裡待著。”穋開微腦子動得飛快,看看老僕又低頭看看懷裡的康王爺,內心已有計較。“傅瑾熙,我大師兄‘天下神捕’的名號不是混假的,你必須得出去,你我都得出去,接下來還須佈置妥當,方能保住康王府,保住這一雙被託孤的孩子。”
康王爺倚著她又笑,一手依戀般揪著她的,聲音明顯中氣不足。“本王這條命,老早交付在你手裡,一切就任由王妃定奪了……”
意思便是,他的秘密,她俱知,要他生或死,全賴她所選。
只是他是她家阿姐拿命救下的人,自己與他、與這康王府上下早已緊密牽連,她穆開微除了將這一條路摸黑走到底,還能怎麼選?
把男人的一條臂橫在自己肩頭上,她個兒嬌小,力氣卻是大的,不怎麼費力已將康王爺修長精實的身軀撐扶著站起。
“王妃這是要……”老薛忙著哄兩個娃,焦頭爛額到都快哭了。
“別急,一會兒會有人過來接手。”安撫完老薛,她看向康王爺。“你則隨我回正院內寢。”
康王爺乖順地隨她邁開腳步,虛弱笑道,“就說這傷……受得挺值得的,王妃冷落我這麼久,如今都肯親帶我回房了,本王這心裡當真……當真……”
“傅瑾熙,你要再說一次受傷挺值得的這樣的話,我立時把你棄了!”怒!
“棄”這個字深深刺中康王爺的心,他邊走邊忍不住碎碎念産,“王妃想怎麼棄我?難道又想提‘請旨和離’一事嗎?本王今夜就把話撂在這裡,說個一清二楚,你聽好了,絕對不會有那種事發生,本王絕不允那種事咳咳……咳咳咳……絕對不允咳、咳咳——”
心緒激切,受傷的心脈被牽支,惹得他扶著牆劇咳。
“傅瑾熙,你閉嘴!”穆開微心急心焦心疼,狠話說不出口,只能騰出手幫他撫胸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