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兩人在馬車內打了架,他就把內寢房直接讓給她睡,像是不想讓她再有尋他幹架的機會,然而在府裡眾人眼中,倒看成他康王爺得罪了她,被她趕出兩人的寢房。
是該尋他好好再談的。
老實說,見他被她踹出馬車,四仰八叉不知無發生何事般平躺在地,她心裡是既吃驚又……很想哈哈大笑,沒料到會把他揍到馬車外的,真的,而經過這一次“小小沖突”,她的不痛快還當真消減不少。
既然打算找康王爺談開,她即刻就做,用完晚膳後立時往書閣走去,因這陣子,康王爺就睡在書閣裡。
書閣前的兩只燈籠竟未點上,穆開微說不上是何因由,心頭莫名緊繃。
她推門踏進,書閣中靜謐無聲,無半點燭火之光,她卻聞到血腥氣味。
記起連線暗道的那個入口,她快步往裡邊走,果不其然,那面藏收滿滿的書牆被開啟一小半,暗道中透出微光,血的氣味更濃了。
哪裡還能容她猶豫?穆開微閃身而進,再迅速將書牆推回原狀。
她疾步穿過暗道,果然在暗道另一端的密室中找到康王爺和老薛主僕二人,但,映入眼中的一幕令她足下猛然一頓——
老薛兩邊臂彎各託抱著一隻襁褓,那是真的、是活的,是咂巴著小嘴兒發出哼叫聲的兩個小娃娃。
老薛表情無比糾結,急出滿頭大汗,那模樣像想把娃娃放到床榻上,又怕娃娃哭出聲響,陡見她現身,如溺水者見到浮木,沙啞喚了聲。“王妃……王妃救命,王爺受傷了,老奴騰不出手啊!”
血腥味!
穆開微神識陡凜,兩、三個大步迅速奔至坐倒在床榻上的傅瑾熙身側。
見她來到身邊,神志還算清醒的傅瑾熙鳳目眨動,表情也是無比糾結,扯動兩片唇瓣。
“你……你怎麼來啦?是特意過來書閣尋我的?”嘴角苦澀地咧了咧,“王妃不能這樣,不能在這時候尋本王打架,這不公平,你若逼我打,打輸了我也不認的,你不能趁水打劫、趁虛而入,趁……趁人之危。”
眼下都成什麼樣了?還緊揪著兩人打架之事不放?!
“你閉嘴!”穆開微瞪他一眼,隨去拉他按在左腰側的手。“讓我看看。”
嘴巴聽話閉起的傅瑾熙不太聽話地側身避開她的手,一身夜行衣的他另一手抓著剛從臉上扒下來的薄皮面具,直接遞到她面前。“……就是它,鳳前輩用水清草的汁液製成,你不是挺想瞧瞧?拿去。”
穆開微將他遞來之物一把抓起丟到榻角,發狠道,“放開手,讓我看。”
一旁的老薛緩緩搖著身軀哄娃娃,哭喪著老臉求道。“爺啊,您就讓王妃看看啊……啊啊啊,沒、沒事,薛爺爺唱曲兒給你聽,別哭別叫,乖乖的才好啊。”然後老薛就哼起柔柔小調兒,僵硬地搖起腰板。
若換成尋常時候,見老薛“扭腰臀哼小曲兒”的模樣,穆開微肯定自己絕對會笑得前俯後仰,撫掌拍腿笑到眼角濕潤。
但此刻的她僅賞了老薛一眼,隨即調回眸光緊盯康王爺,整人從裡到外緊繃得厲害。
到底她的氣勢不容敷衍,傅瑾熙撇撇嘴,低聲囁嚅著,“刀傷而已,就一個不太深的小窟窿罷了,有什麼好張……啊!嘶——”
他絕對不是不能忍痛之人,事實上,他十分忍得了肉身劇疼,畢竟當年為了拔毒,他無數次痛得死去活來,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又一遭,但不知為何,妻子僅是趁他鬆懈扯開他的手,然後代替他的手精確地按住他左腰側上的六位,精確地為他的傷口止血,他就禁不住般可憐兮兮叫。
欸,他就是喜歡她來碰觸他,原來把他弄疼了,他反倒開心。
這“喜歡受她所虐”的病症看來完全是無藥可醫,他喜愛一個人原來能喜愛得這般變態,其心情願受她所虐便也罷了,更嚴重的是……他竟覺受若驚,喜翻了一整顆心。
穆開微自是不曉得此際的康王爺內心有多,一掐住止血xue位,她另一手就開始不客氣地拉扯他夜行衣的腰綁和衣帶。
“我自個兒來,你別、別……”少了腰綁,前襟敞開便罷,連褲頭都鬆了啊!
穆開微將他的手撥開。“別亂動!”掀開他的上衣,她彎身去檢視那傷口,臉色大變。
“莫怪血腥味混有異香,對方的兵器也淬了毒,你遇上誰?!莫非與那日畫舫上的黑衣客是同一夥人?!
問話的同時,穆開微從懷掏出紫瓶,瓶中裝著鳳清澄所制的丹藥。自從她在洛玉江上遇劫中毒,後又拜鳳清澄為師,鳳清澄便為她備上幾種靈丹藥,讓她以防萬一,也供她隨時鑽研。
傅瑾熙握住她抓著解毒丸硬抵到唇邊的手。
“你快吃!”穆開微兇狠豎眉,瞧那氣勢已打算掐開他嘴硬喂。
“我吃過了呀……”傅瑾熙盯著她焦急難掩的神情,想到之前他在江邊野草叢中求她吃藥的那一幕,內心竟是既甜又苦,但到底甜比苦多,他微微牽唇,略啞又道,“出去前吞了一顆,剛又吞一顆,足夠解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