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寶華寺講經堂內,她為了讓真兇現形、讓圓德大師和太後相信一切,在言語對談上亦暗中挖了個坑誘“寶華寺七觀”自曝其惡行。
“本王當然信的。”他再道,宛若嘆息。
穆開微見他連人帶被傾靠過來,為防他往地面栽倒,她順勢攔住,“……王爺?”
“嗯,無事的,本王只是……只是……”比她高出一顆頭有餘的身軀就是不受控制地想往她身邊蹭,尤其聽過她適才說的那番話,心緒高漲,左突右沖,欲狠狠撲抱她、將她抱在懷中狠狠壓進血肉裡的念頭,作惡到令他渾身不住地發抖。
但,不能夠的。忍無可忍,依然要忍。
估計他此時要是對她“惡狼撲羊”出了手,要嘛是他露餡兒真成惡狼跟她硬拚,要嘛就是他變成羊兒直接被踹飛。
他都不知道自個兒會陷進這般境地!
“本王只是肚子餓了,該用晚膳了。”
最終,他長長嘆出一口氣。
終究紙包不住火,康王府的宴客堂上不見新郎官現身待客便也罷了,五皇子黎王醉酒大鬧寢喜房,被新進的康王妃持禦賜劍刀給利落拍趴一事,幾位擠進去鬧洞房的女賓客們,當夜她們乘坐的馬車甫離開康王府不久,事兒就如野火燎原般傳開。
事情傳開是預料中之事,只是越傳越不像話,連康王未比現待客被傳成是懾於劍刀氣勢、舊疾複發。
又傳說是“玉羅剎”鎮場,“天煞兇星”被鎮得七葷八素,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洞房花燭夜關關難過關關過,而誰是刀俎?誰是魚肉?帝京百姓們個個心裡頭門兒清。
即使辭去“六扇門”大掌翼之職,穆開微佈下的訊息網暗中持續運作,傳言滿天飛的事自然很快入了她的耳,對這種事她不甚在意,而她家的這位王爺嘛……她竟有些看不準。
前兩日她無意間聽到那位叫作“老薛”的老僕跟傅瑾熙稟報此事,老薛口條極佳,傳聞說得詳詳細細,比手畫腳還外加表情變化。
她當時還想,若傅瑾熙心裡難受欲要澄清,自己該怎麼助他才好,沒想到他聽老薛道完,竟是一臉意猶未盡。
“是嗎?真那麼說本王?還有呢還有呢?”
“……說本王被、被綁上榻,用裝飾在房裡的一條條喜緞綁了四肢,所以才沒法出去待客嗎?噢,這誰想出來的,怎麼就說中了本王心思……呃,咳咳,我是說,怎麼這般可笑的劇情都能編派出來?”
是啊,未免太可笑。
大婚那晚,名義上已是夫妻的二人在喜房用完?膳後,各自簡單漱洗過,就上榻躺平……各自睡下。
有個男人睡在身邊,對穆開微來說根本稀鬆尋常得很。
想她“六扇門”在外,每每為了辦差需要蹲點兒打埋伏時,大小捕快們就得分批輪流休息,輪到她小休一會兒養神時,不管前後左右大小漢子抱著兵器或坐或臥,彼此互為依靠,這樣的事多了去。
所以出嫁的這一晚,多出一個男人與她分享床榻,穆開微睡得十分安穩。
只是翌日神清氣爽醒來,她看向昨晚那個堅持非外側不睡的康王爺,心裡無端端又被拉扯了下。
他屈起一臂作枕,面朝著她側睡,修長身軀微蜷,就蜷臥在床的邊緣。
那睡姿像是怕碰著她、擠迫到她,因此讓出大片榻面供她睡個四平八穩,又像是拿他自個兒當屏障,把她圈圍在一個安全的小小所在。
就在她試圖釐清狀況,屏息瞪住他不放時,他驀地逸出一聲無意義的呢喃,然後……竟改變睡姿朝另一邊翻身!
多虧她眼捷手快力氣又足,撲去及時將他攬回,還抱了個滿懷。
而這一抱自然是把他給弄醒了。
穆開微發覺自個兒恰恰壓在他身上,怕把他壓壞,她心頭陡凜正要退開,卻聽他彷彿大夢未醒般垂眸傻笑道——
“那……那我也能抱抱你了,是嗎?”
她不能退開,因為康王爺忽地展臂將她也抱個滿懷。
不僅如此,他還把一張白到病態卻又滲出奇異紅澤的俊臉埋進她頸窩,接著得寸進尺地翻身將她壓回榻上。
“微……微微……你待我真好、真好……你真好……好好聞……”胡亂呢喃之後,他竟然就癱著不動。
穆開微腦中當下轉過七、八種能立時“甩人”的方法,但最後一個也沒用上。
微微。
那是阿孃她取的小名兒,只有阿孃會那樣喚她,只有阿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