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想著,心裡悶悶抽了一記,不由得以兩手裹住他淡泛青筋的手,輕輕揉搓那修長又無血色的五根指頭。
所謂十指連心啊,被這麼抓看手指揉搓下去,傅瑾熙套在襪裡的十根腳趾頭偷偷蜷緊,左胸方寸間震得肋骨生疼,還覺得……覺得一聲近似思春到非常不要腦的嘆息就要逸出喉頭。
他咬緊牙關,鳳眼有淚,趕緊垂首將半張臉埋進棉被裡。
暗自調息一會兒,他壓得低低的聲音透過被子傳出——
“適才黎王闖進來,事兒起得太快,你手中劍刀是怎麼變出來的?”他那時坐在榻上未動,僅見她往腰間一摸,身影沖出,兵器已然在手。
穆開微一笑,瞟了眼收放在矮櫃上的大紅嫁衣和珠冠,“那喜服樣式好繁複,一層疊過一層,我想著就把劍往腰間系,結果真沒人瞧出來。”說到最後,表情竟還頗得意似的。
帶刀上花轎,帶刀拜堂,帶刀入洞房。
放眼這天朝女子,九成九有他家王妃幹得出來。
傅瑾熙內心不禁笑嘆,鳳目著迷般瞄著她的蜜色腮頰,忽聽她低語——
“嗯……是說,若是大師兄能趕回來為我送親的話,他得揹我上花轎準能察覺出來,只是他在西邊還有好些要事得管,大婚婚婚又定得近,根本分身乏術……”略頓,她雙肩挺了挺,但重新振作,“不過幸得還有‘六扇門’的一票弟兄們相挺,畢頭、景大哥、鐵膽和二馬他們召來一隊人馬跟著送親,那也很熱鬧。”
傅瑾?漂亮的目珠陡然一縮,背脊有微微顫凜之感。
他懷著“自私自利”的心思剛弄到手的媳婦兒,提到她家大師兄時神態不一般,猛一看是淡淡惆然,仔細再看,竟是惆然又帶著深邃的念想。
他半張俊顏終於離開被子,閑聊般問,“你大師兄孟雲崢是現任的‘天下神捕’,天朝以及與天朝相鄰的各國、各部、各地方,皆認他手中的玄鐵令牌任其便宜行事,據聞孟大人曾單槍馬把一個五百人以上的悍匪給給抹了,還曾追捕一名跨越國境毒殺各國官員的惡徒,追擊千裡,終將對方就地正法……你大師兄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哪。”
柔嫩臉蛋倏地轉向他,穆開微點頭如搗蒜,“嗯嗯,我家大師兄真的很厲害很厲害的!連阿爹都說他是青出於藍而更勝藍,爹還說,若是自個兒在大師兄這個年歲,應是不及大師兄的武藝修為,除我爹外,大師兄他可是我遇過的人當中,武功最好……呃!”
聽著自家王妃把她家大師兄誇成一朵花,傅瑾熙正暗自咀嚼著這很不是滋味的滋味,忽見她表情微異,不禁問,“怎麼?想到何事?”
穆開微法笑搖搖頭,“沒事,只是突然記起前些時候曾與一名戴著薄皮面具的黑衣客交過手,那人的功夫也非常厲害。”
有種瞬間被灌飽氣的感覺,他費勁壓抑拚命想往上翹的唇。“咳……是嗎?”
“嗯,不過相較起來,還是我大師兄厲害。”
傅瑾熙對不曉得自己這麼愛比,在他家王妃心裡,不管是他這位康王還是那位“黑三爺”,很明顯地都比不過那位英明神武的神捕大人吧?
好悶,他連光明正大下戰帖,求與孟雲崢一決勝負的機會沒有。
這邊,穆開微看那張病態蒼白的俊臉又一次半埋到被子裡去,他斂下鳳目,瞳底的光彷彿被剪得碎碎的,待她意會過來,她的一隻手已覆在他頭上,順發一般輕輕拍撫了兩下。原本要死不活的某位王爺就這樣被“救活”了。
穆開微對於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撫頭”、“拍頭”的舉措亦感到有些愕然,這麼做好像太失禮,但剛剛那一瞬,他忽現頹喪神態,莫名能牽動人心。
她正要把手收回,他那顆矜貴的腦袋瓜卻主動在她掌下摩挲,最後轉向她。
“在本王眼裡,王妃才是最厲害的那個。”嗓音略沙啞。
“……為何這麼說?”
男人但笑不珸,卻對著她眨了眨眼睛,而被她揉搓到終於有些生熱的五指,在此不服微用力地將她的五指握住。
穆開微心頭一震,腦海裡竟非常神來一筆地浮出一句話——
情人眼裡出西施。
她瞪著他,耳想忽覺有些燙,但怔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失笑。
她與康王爺要算是“有情人”的話,那也是“情義之情”、“夫妻之義”男女之間的情……嗯,目前她是沒有的,往後也就順其自然。
“那就多謝王爺賞臉了。”笑語,四目相接,她反手握住他,許諾一般鄭重又說,“王爺既然不嫌棄,還加此看重,往後咱倆就一塊搭夥,一把過活,旁人欺你,等同於欺我,旁人辱你,等同於辱我,我必替你出頭,即使不明著幹,也能暗著來,不教咱們康王府輕易被誰欺侮了去。”一頓,以為已然語畢,她突又出聲——
“你知道的,我受我爹調數,好歹掌了‘六扇門’幾年,明著來的手段就那些了,沒什麼好提,暗著來的手段那才叫精彩絕倫,你信不?”
“信””傅瑾熙毫無遲疑地回答。
為揪出幕後主使,她火燒大理寺監牢、縱犯逃獄,再暗中佈局。
這徹底查抄天朝皇家所重視的寶華寺,她能令人暗中包圍埋伏,再趁機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