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清脆的耳光聲響,外廳有男人揚聲高罵——
“什麼混帳玩意兒?敢攔本王的路,是嫌命活得太長了嗎?!”
“五爺、五爺!您喝高了呀!小的不是想攔您,是……是裡邊是咱們家王爺和王妃的喜房,不好任由男賓客進出,小的……哎喲!嘶!”被踹倒地,忍痛忍到直抽氣。
穆開微自方才便一直留心聽著外廳的動靜。
約略能辨出幾道男人噪聲,當中最響亮的,應是她想到的那一位,然後又見黎王妃出現在女客之中,她心裡便有些底了。
果不其然,此時外廳的騷亂加劇,底裡下人終究沒攔住黎王殿下。
“攔什麼攔?再攔,爺把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全砍了!瑾熙這小子被賜婚三次,三次哪,哈哈哈,這回終於大功告或……來!來來!讓本王瞧瞧洞房洞得如何了?可別新娘子失望囉!”
肥碩身型踩著微顛的腳步大刺刺闖進,滿身的酒氣立時充斥整個房中,年歲不過二十有六的黎王因好食又貪杯,眼袋明顯,顎有雙層,白裡透虛紅的臉上已有嚴重頹靡之相。
他一踏進,女客們紛紛以帕子掩鼻,往兩邊悄悄揶動,像不願與他為伍,也像站一旁等著看戲。
只見黎王妃一人緊張地湊向前——
“爺,您怎麼進來了?欸,又喝這麼多!不是說今兒個過來祝賀新人,跟眾人聊聊話、解解悶,絕對滴酒不沾的嗎?您怎麼又喝成這樣?您這……哇啊!”被狠揮一記,直接掃側在地。
“囉嗦!欠揍啊你——”黎王高抬一腿朝倒地的黎王妃踹去。
女客們頓時嚇得驚呼尖叫,但黎王的那一腳最終沒能踹下。
就見一道大紅身影疾風般竄出,黎王那條腿就被紅影所持的一件長物架住!
黎王驀然遭這般阻擋,加上他自個兒醉酒重心不穩,碩沉的身軀直接往後倒,一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
女客們“很捧場”地發出另一波驚叫,等到看清楚沖出來擋架的新婦手中所持的長物,聲音全梗在喉頭,只剩瞠目結舌的分兒了。
竟是一把“六扇門”官制劍刀。
接下來的事發生得很快,完全目不暇給,只知黎王惱羞成怒開始嚴重發酒瘋,爬起來就頂著頭朝紅影沖去,大吼大叫,十指成爪動手開打。
穆開微劍刀進未出鞘,立在原處以逸待勞。
啪拍——啪啪——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揮動帶鞘的劍刀,力道經過拿捏,每一下皆擊在黎王身上四肢、腰側、肉背、肚腩,最後一記由下往上拍中他的下巴,便見那雙層肥顎抖啊抖的,他兩眼吊白,緩緩軟倒,直接暈過去。
靜。
靜到在場所有人全數石化似的。
突然——
“殺人啦!救命啊!王爺、王爺——您不能出事、不能丟下妾身一個啊!殺人啊,康王妃持兇器殘殺皇子,在場這麼多雙眼睛可到瞧得真真的呀!嗚嗚嗚……”方才險坐挨丈夫一腳的黎王妃回過神,急撲到黎王身上,如護雛的母雞般雙臂大張,與穆開微這只“老鷹”對峙。
除了之前沖出來架開黎王要行兇的那條腿,穆開微根本連一步都未動,此際她持劍從容靜佇,話還未出,卻有一隻手輕按她肩頭,她側眸去看,與康王爺那雙長而不狹的鳳目恰恰對上。
她心頭陡悸,因他朝她一眨眼,菱唇似笑未笑,那模樣像是要她安心。
穆開微覺得自己八成被那雙太過漂亮的鳳目蠱惑了,才會一時失神被他搶了話語,等她重新穩住,這位來到她身邊並且與她並肩而立的王爺已用他那能鎮穩人心的嗓聲悠然道——
“黎王妃這話就不對了。先不說黎王堂兄被皇伯父閉府禁足的事,畢畢是自家兄弟的場子,你們賢伉儷二人能來為我賀婚,瑾熙自然歡喜,雖說這麼確實是抗旨無誤,但只要在場的眾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都能揭過,別被有心人捅到皇伯父面前即可。”
這話聽著像是挺能諒解黎王夫婦,但卻是將“抗旨不遵”一事攤在明面上。
在場眾人臉色一變,皆知眼前之事可大可小,且這“大小”端看有心人如何操作,而黎王妃蠢歸蠢,也還沒蠢到完全聽不出如此明顯的弦外之音。
傅瑾熙往前踏出一步,淺笑再道,“再有,本王王妃手中之物絕非兇器,我朝女宮若有婚嫁,品級可保留,但須辭去官職退出朝堂,朝服與一切官制用具盡須全數繳回,本王王妃自然也不例外。日前,她正式上摺子向皇上辭去‘六扇門’掌冀之職,皇上念穆家辛苦,遂將這把官制劍刀賜予本王王妃,那是皇上禦賜的寶物,黎王妃口口聲聲說是兇器,這可不怎麼好。”
“我呃……也、也沒有口口聲聲,就情急之下喊了聲而已……”黎王妃驚到忘記要掉淚,她迅速看向幾位退得遠遠的宗室女客,發現她們要嘛垂下眼,要嘛撇開臉,就沒一個能跟她求援的目光對上。
穆開微倒沒想到原來康王知道皇上禦剛劍刀一事,也沒想到那麼弱的他先是與她並肩,而後又踏前一步站在她前方。
此時仰望他的背,忽覺眼前男人當真比嬌小的自己高出許多,然後兩肩寬寬的……嗯哼,好像也不是原本認定的那般弱不禁風。
“黎王妃莫驚。”穆開微的神情和語氣淡然未變。“我方才那幾下全避開要害,力道也不重,黎王殿下睡一會兒便會轉醒。”
傅瑾熙扭過頭看她,打著商量似的,“要不,就把黎王堂兄安置在府裡一晚吧?讓他好好睡,明兒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