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伺候的人大驚失色,慌忙垂頭送上帕子。
“朕的麒麟兒……”他痛苦地囈語,“走了。”
“他那麼小,但他們都不在意他,逼朕認下旁的孩子。”
“原來朕這麼難過。”
剛剛失去孩子的皇帝比所有人都更能聽懂這琴音在訴說什麼。
趙明恆的神色也沉寂下來,他望著高臺上的女子出神,他突然想起少年時候跟隨大皇兄去打獵的往事,還有當大皇兄蒼白的屍首被抬回來的時候,他伸手觸碰,那冰冷僵硬的觸感。
這是你最深刻最精彩的演奏,是足以流傳後世的琴音,可是這苦痛卻全是我帶來的,若知道真相,你還會原諒我麼。
琴音漸漸趨向平和,那些讓人痛苦哀痛的東西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悠遠的的寧靜。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無常的離別令人苦痛,但不會成為困住我的藩籬,取而代之的是更溫柔持久的哀思以及釋然。
一曲終了,全場寂靜無言,掌聲斷斷續續響起,最開始有些稀疏,後面越來越密集,並不激動熱烈,但持續了很長時間。
臨安公主似乎想說什麼,她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沉默了。
鳳郎,這怪不得我,我無法幫你。
勝負沒有懸唸了,因為所有人都看到,皇帝把溫素音傳到了面前。
“溫氏。”他凝視著溫素音,“下半支曲叫什麼?”
“回陛下,家父還未曾給這支曲取名。”
“為什麼後面如此傷痛。”
“《春滿城》是百花盛放,歡樂繁榮至盛,可月滿則虧水滿則盈,前面有幾分歡欣,則後面破碎消逝的時候就會有更多的傷懷,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像潮漲潮落,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無可奈何……”皇帝有些出神,片刻後才道,“最後的聽起來好了一些,沒有之前那麼沉了。”
“因為不想讓聽曲的人一直難過,琴音若能開解聽者一二,便也算是有所得了。”
皇帝下令:“把譜子送一份進宮,朕要把它與《春滿城》放在一處。”
溫素音跪地稱是,這幾乎是一種明示了,《春滿城》會和她所作的曲子一起被打上溫氏烙印,永久流傳下去。
能做到這一步,她已經感覺到了快要落下淚般的滿足。
皇帝召來身後的小太監,提筆勾畫了一下,“朕這一票,賜給你了,你的琴技堪稱大家。”
一錘定音。
因為皇帝的話周遭有一瞬間的寧靜,有人偷偷更改了自己勾畫的結果。
後面的流程便是走形式一般,最後結果公佈,儀官公佈,溫素音勝,皇帝點頭曰“可”。
陶漪妃如石頭化作的雕像,她面色蒼白,脖子僵硬地伸直,她的牙關咬得很死,握緊的雙手微微顫動,她站在角落,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道身影。
她覺得溫素音嘴角勾起的弧度正在嘲笑自己,看起來是多麼春風得意啊。
輸了麼?日日夜夜的苦練,已經做到了極致,還是輸了麼?既然有我陶漪妃,為什麼又有溫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