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恆從腦袋上摸到一塊已經半幹的巾帕,放在手心裡打量許久,突然滋味莫名。
他緩緩坐起身,把被子輕輕蓋在溫素音身上。
宋母今天早晨熬了白粥,小杏兒喜歡吃甜的,宋母尋出糖罐,給她那份加了一點點糖。
宋母正準備把糖罐藏起來,宋阿花從她身後走了過來,伸手拿回糖罐,自顧自又往小杏兒的碗裡加了一大勺。
“以前每次都只加一點點,不夠甜,她喜歡甜的,就讓她吃得開心,活一日便開心一日。”
宋母上前阻攔,手上的動作示意她要儉省,宋阿花卻沒聽,垂著頭,意思是不用管。
宋母覺得有些不對勁,把她的臉捧了起來,卻驚異地發現宋阿花此刻看起來格外不同尋常,眼睛泛著紅血絲,底下的烏青濃厚,嘴角也起了泡,像是幾天幾夜沒有休息一般,但精神卻格外地亢奮,像內裡有什麼在燒著,把她整個人都熬幹了一樣。
宋母的喉嚨發出急促的短音,像是在詢問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連小杏兒在拽她褲腳都顧不得了。
“娘,沒事,沒事的。”宋阿花用力搖頭,“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只是有點累了,沒有睡好而已。”她比劃了一個睡覺的姿勢,“真的,我多睡睡就好了。”
她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娘,以後都不要虧待自己,想吃什麼就吃,我想明白了,少吃一口,咱們依舊是窮苦人,能痛快活一天算一天,誰讓老天就喜歡和我們開玩笑,就喜歡戲弄我們,不糟蹋我們他就不甘心不痛快,可是憑什麼呢?”
說著說著,她情緒有些崩潰,眼淚珠子一串一串接連不斷滾落,胸膛一起一伏,“可我不答應,我就是不答應!把我拆了剁爛了我也不服氣,這世間是有公道的,應該是有的!”
宋母不明白自己的大女兒好端端怎麼哭了,無措又焦急地拉著她的雙手,喉嚨裡發出“啊啊”的聲音,想說話安慰她,卻說不出。
宋阿花再也控制不住,撲在她肩頭發洩般地大哭了起來,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漸漸平複。
她輕輕推開宋母,撫了撫她的脊背,“娘,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她看向蹲在桌角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的小杏兒,“我們都會好的。”
她用冷水拍拍臉,悶頭吃了自己碗裡的早飯,然後把趙明恆和溫素音的那一份用託盤裝了,照例給他們送去。
……
丘宅。
丘郎中一下一下撚著鬍子,閉著眼睛靠在椅子內。
“老爺,剛才和你說話呢,你都沒理我。”他的愛妾拉扯他的衣袖,“你在想什麼呀?”
丘郎中眼皮一抬,瞟她一眼,“在想掙銀子的事情,不然你那些首飾從哪來?”
“老爺能幹,昨天不是才掙了一大筆麼?您的醫術,整個意州城的達官貴人誰不知道,都捧著您敬著您。”
“現在有筆好幾十兩的生意,若談的好,或許百兩也有可能,你說——做不做?但是吧,有點麻煩,牽涉到我的病人,若傳出去名聲不好。”
“這病人有錢有勢?”
“那倒沒有,布衣百姓。”
“那有什麼不能做的?”愛妾語調天真。
丘郎中哈哈一笑,捏了捏她的耳垂,“說的對,合我心意。”
他喚來家丁,“準備好車,一會去衙門。”